而当这最后一点有限的希望都彻底破灭掉之后,就连他也不能阻止军心和士气的崩解离析之势了,也只有淮镇就近深处的援手,可以稍作挽回和补救他们所迫在眉睫的危机和困局了。
尽管如此在他的麾下还是有小部分将士,在那些依旧对国朝衷心不改或是心存侥幸的将官们带领下,选择了继续南下寻找友军汇合,或又是向西绕路回归蜀地的出走之路,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就此投入淮镇这个北地叛党的旗下。
至于高宠本人,从某种意义上在国朝方面说已经是个死人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荣辱得失可以在意了。所以他亲自前往,更像是某种姿态和变相的保证。
他也几乎是怀着这种复杂而坎坷的心情,就此踏上河南都畿道的土地的。
在这里荒芜和颓废的气息几乎无所不在,到处是被毁弃的村邑和集镇,还有坍塌废置的县城城池,路边荒败的草丛当中随处可见无人收敛的白骨皑皑;而这种状况直到他们过了西洛水下游的卢氏县,在熊耳山的西南麓,看见第一所军寨和燧台之后才有所好转起来。
虽然,在狂野当中还是清冷孤寂的吓人,而只有寒风卷荡而过的呜呜呼啸和仿若是哭泣一般的低语呢喃声;但是至少已经看不见那些成群游荡而几乎不畏人的野狗和鸦鹫群落,取而代之的是路边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新兴工地,还有一片又一片不怎么连贯,却明显被整齐收割过的田地。
而依稀劳作在这些工地之间的人群,虽然掩有菜色或是难免面黄肌瘦之态,繁重劳役之下的疲惫辛劳亦是溢于言表,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几乎没有多少颓丧与沮色,也没有朝不保夕的忧虑和对于将来无所坐落的茫然无措……
也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原本因为战乱而泥泞不堪凹凸起伏的道路,也开始逐渐变得干燥、平整和硬实起来;一段段的新旧河渠和一片片的水灌翻浆过的田土,也在四下里不断延伸开来;一处处烽燧、哨塔和寨楼,还有驿站和营房、屯围,也相继的拔地而起。
而令他比较惊讶的是,这些大小已经初现雏形的工地当中,除了少部分比较要紧的核心工程是由来自淮地的建生军所承建之外,其他几乎都是靠着河南都畿道内本地征发起来的军民百姓来营造和开拓的;由此也可见淮镇一贯善于经营和拓殖的显赫名声和充足底气,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
要知道,他们大多数人刚被淮镇纳入治下才不过逾月道半月多时光,就已经有了这种明显变化的精神面貌和气象了。
因此,难得起了某种复杂心思的高宠,甚至在路上停歇的片刻而主动来到这些工地的伙厨当中,想要看一看这些地方相对的一面之下比较真实的另一些东西;
比如,高宠发现他们的日常饮食供给,吃的都是芋头、萝卜和干豆杂煮的羹糊;虽然在其中几乎看不到任何油水和荤色,但是却是煮的足够浓稠且每人的分量是十足的一小盆满满。如果需要每日六个时辰以外延长干活的时间,或是在夜里继续追加临时出工的话,甚至还有杂面汤饼和烤豆薯的供应。
好吧,以此为鉴而孔中窥豹一鳞半爪,他可以确认至少有这个新占据的外围地方作为参照物的话,淮镇治下的普遍生活水准和军中的额待遇是应该不至于差道哪里去了。
而在高宠过了河阳桥进入到了河北之后,却又是另一番风貌了。因为河面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冻结和冰凌流动的情形,所以沿着大河放船而下是难以成行,而不得不在陆路上多绕道一些行程了。
在这里,相比到处冷冷清清的河南都畿道,河北道境内无疑是要人气鼎盛的多了,在越发寒冷的天气和时不时飘落的雪粉当中,依旧不乏热火朝天人声不绝的桥头、路口和渡头的小市、野市,以及成群结队络绎往来的各色行人和车马队伍。而且越是向东走,就越是热闹和频繁起来。
当然了,在此期间也有一些比较碍眼或是不那么和谐的存在;一些明显才在新进被焚毁部分或是全部的村庄和集镇,县城城墙上被攻打和烟熏火燎过的痕迹,还有在路边被用长杆悬挂起来的许多首级,在城门口被吊死在城墙下的成片尸体,那蓬头垢面臭气熏天的关押在站笼里哀号和哭泣,或是戴枷在城壕污泥里劳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