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变化的反而是齐侯吕寿。如今根本无须史官的那支秃笔威胁,他便自觉自愿地一月两回地前往南宫看望新夫人,说的准确一点,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他也会去,且光顾南宫的频率日渐增加。可惜,伯姬从来对他淡淡的,不是埋头于如山的蚕丝堆中,就是泡在织机房里。纵使迫于礼制出来迎候,也是一副蓬头垢面,懒于梳洗的样子,言语之间神色怏怏。那意思,分明是嫌弃吕寿占用打扰了她的工作时间。
可她越是这样冷淡,吕寿反而来得更勤了。或许是为了寻找共同话题,每回都问及齐纨的进程,或者故作关心地嘱咐:「还需要什么东西,夫人尽管说,寡人让内史令去操办。」弄得伯姬哭笑不得。
这日既非初一亦非十五,但齐侯吕寿又来了。一进宫门,便听见熟悉的蚕室内传来一阵欢呼与喧嚣之声,难道她成功了?吕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果然,一个布衣长发,纤细窈窕,而又满面红润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段洁白的绢帛,咯咯笑着跃出门槛之内,一头撞进他怀中。不是伯姬又是哪个?
「君上,」伯姬眼中闪动着激动与喜悦的光芒:「我成功了,看,这就是纨素!」
吕寿接过那段绢帛细细咂摸,果然比之一般的绢丝更为细腻柔软,也更加洁白,他亦欣喜不已:「还真是的!真没想到,你还真的成功了!是怎么制成的?」
伯姬抢过齐纨,扬脸一笑,十分得意地说道:「用草木灰与生石灰拌入缫丝之水,就可以增加生丝的胶度,制成更软更韧的丝,自然就能纺出这段纨素了。太好了,有了它,齐国的丝织品便可以独步天下了!」
吕寿看着她因兴奋而焕发异彩的脸庞,一直怔住了。眼前的伯姬,质朴得毫无雕饰,美得如天上佳人。年近三十的他,再一次对一个女子怦然心动了……
「你说什么?」党孟妊愤然从案后立起,不错眼珠地盯着前来报信的小内侍:「君上今夜留宿南宫?怎么可能?那女人不是一直沉迷于制丝吗?她不是对君上爱搭不理的吗?难道她是装的?」
报信的小内侍还从未见过自己主子如此失态的样子,一时心中害怕,颤声答道:「本来一直是这样的,可是……」
「可是如何?」
「可是今夜正逢齐纨制成,君上又恰巧与其同贺,所以……」他看了看主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哗啦——」一只陶罐被砸得粉碎,党孟妊的脸因嫉愤而扭曲:「好个周公主,小瞧你了!咱们走着瞧。」
二月中到三月初,是大周王朝启耕大典的时日。启耕大典,是一年开首的最重大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