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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这时像个小大人似的挺直了腰,缓缓问道:“余刺史,晋州如今景况如何?”

余刺史苦笑道:“景况如何,想必今日晋王殿下都看到了,从去岁入冬后,晋州连降大雪,积雪盈尺,人畜不能行,直到开春播种时节,晋州城外十数万亩田地仍有积雪未化,土地被冻得又干又硬,完全断了生机,根本无法播种,眼看春播时节已过,气候也不见好转,百姓们终于绝望,于是从五日前开始,百姓们便携家带口离乡逃难,有的地方甚至是整个村落整个庄子一同离乡,下官每日守在城门外的大道上,苦苦哀求百姓们不要离开,可是收效甚微,仍有大部分百姓逃出了晋州……”

说着余刺史脸上浮现愧疚心痛之色,眼中很快蓄满了泪水,泣道:“原本去年的年景就不大好,百姓家里并未存下多少余粮,如今带着一家子往长安走,那点存粮能耗得几日?就算一路啃着树皮草根撑到了长安,难道长安便有他们的活路了么?下官苦劝多日,差点给他们跪下,可百姓们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啊!”

看着余刺史的泪水一颗一颗滴落,李素心情也十分沉重。

他相信余刺史是好官,也相信晋州的官府已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天灾时期,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没有粮食,做再多的事情都是徒劳无功的。

“余刺史,不知晋州境内如今百姓所余几何,官仓粮草所余几何,百姓伤亡几何,治下是否太平,有没有乱民滋事,诸如此类的情况,请余刺史详细告之。”李素缓缓地道。

余刺史吸了吸鼻子,擦了一把眼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哽咽道:“昨日辖下各县令派人递来了消息,如今晋州四野村郭百姓纷纷离乡逃难,真正留在晋州本地的,大概只有十之三四,总数约莫在三万人左右,其中聚集在城外的,大约六千余人,余者有的进了深山采集野菇或打猎,有的则不知所踪,无从知晓,至于官仓粮食,下官刚才说过,去岁年景并不好,官仓粮食去年中秋时押送了大部入充长安国库,剩下的旧米陈黍约四百余石,如若赈济百姓,这点粮食顶多只够百姓们吃十天,而且没有三省批文,下官也万万不敢打开官仓放粮……”

李素迅速扭头,与李治对视一眼,随即李治点点头,李素重重一挥手:“先开官仓赈济百姓,稳住百姓人心,度过这个难关再说,万事有晋王殿下担待便是。”

李治在一旁飞快点头。

余刺史犹豫了一下,然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笑道:“若晋王殿下首肯,下官就不愁了,晋州百姓人心可定矣……再说,三日后户部便有赈灾粮草至,下官还担心什么?这就命人搭建棚帐,绝不让百姓挨饿受冻……”

话没说完,李素阴沉着脸瞥了他一眼,幽幽地道:“谁告诉你,三日后户部有赈灾粮草至?”

余刺史一呆,接着额头流下冷汗,脸色也迅速发白了,指着堂外廊下如木桩般伫立不动的付善言,结结巴巴地道:“刚才不是这位,这位将军,说……说……”

李素叹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要不要这么天真烂漫?余刺史,你跟这位将军很熟吗?”

第五百八十六章 普度众生

做人不能太天真,做刺史更不能天真,一耳朵能听出真话假话才算修炼到家。

余刺史显然还差了把火候,他把假话当成了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