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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说,老夫知无不言。”

李素叹了口气,道:“侯叔叔这几日闭门思过,其实小侄也不常外出,侯叔叔知道,陛下任我尚书省都事,说是正职,其实就是个送信的,小侄天生惫懒,当差也当得惭愧,有一日没一日的,差事就这么混过去了,大多数时候小侄在家读书,昨晚挑灯夜读,忽然读到一个故事,可里面有个疑惑委实不解,想来想去,知道侯叔叔是文武双全的当世名将,于是小侄今日冒昧登门求教。”

侯君集眉梢微微一挑,笑道:“老夫惭愧,戎马半生,领兵征伐颇有心得,但这读书么……罢了,你且说说,看老夫能为你释疑否。”

李素笑道:“如此,小侄便不客气了,昨晚小侄读书,读的是《隋书》,恰好读到‘韦鼎传’,嗯,侯叔叔知道‘韦鼎’这个人吧?”

侯君集眉头渐渐皱起,沉声道:“老夫略知一二,‘韦鼎’者,梁陈两朝名士,后来隋得天下,投为隋臣,累官至太府卿,授任上仪同三司,除光州刺史,此人博通经史,又通阴阳相术,为人善逢迎,为官有政绩,说不上好人坏人,但确是一代名士。”

李素笑道:“侯叔叔果然博学,小侄昨晚读到韦鼎传时,看到一个关于韦鼎的小故事,开皇十二年,韦鼎任除光州刺史时,治下有一豪强,平日衣冠楚楚,好善乐施,颇得民望,然而暗地里却行不轨,常有劫盗不法之事,于是韦鼎便找到了这位豪强,跟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太深奥,小侄不太懂,所以想请侯叔叔帮忙指教……”

侯君集平静地看着他,道:“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李素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渐渐收敛起来,无惧地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道:“韦鼎说,‘卿本佳人,奈何从贼耶?’小侄学识浅薄,实不知此话何解,求侯叔叔赐教。”

平地惊雷,风云突变!

侯君集脸色剧变,猛地一拍桌案,指着李素怒喝:“好个混账小子!”

李素面无惧色,甚至含笑看着他,表情古井不波。

侯君集却截然相反,此刻他脸颊通红,须发怒张,形若疯癫,两眼吃人似的狠狠盯着李素。

祥和融洽的气氛,随着李素的一句话,瞬间烟消云散,侯家前堂剑拔弩张。

二人对峙不知多久,侯君集通红的脸颊渐渐发白,眼中闪过一道惶然之色,最后缓缓跪坐下来,浑身如虚脱般再也没了力气。

“你……你知道了多少?”侯君集的声音沙哑难听,如锯朽木。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李素长叹一声,道:“侯叔叔,我知你心中有滔天之恨,可是,因恨而以臣伐君,终是不忠不仁,而且是以全家老小的性命为赌注,侯叔叔,你心里的恨……难道值得用全家的性命去换一次宣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