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冤枉你?”李世民大怒道:“你鬼鬼祟祟去你舅父府上两次,以为朕不知么?冯渡被刺与你脱不了干系吧?后来冯渡府上那个所谓的内应家仆,还有雉奴身边那个所谓串通的侍卫,仅此一桩便将此案定为铁案,雉奴再也翻不了身,你敢说与你毫不相干?”
李泰嚎啕大哭,跪在地上不停叩首,直呼冤枉。
冤枉呢,确实有点冤枉,但也不算完全冤枉,李世民这番话里,冯渡府上被灭口的家仆确实与李泰有关,这是将李治定罪的关键证据,恰是他和长孙无忌一手安排的,可是冯渡被刺……真的与他无关,这事根本不是他干的。
这就说不清楚了,真里掺着假,假里夹着真,李泰喊冤都喊得没底气,有心想发个毒誓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两桩事一真一假又不能挑拣,发毒誓未免有点冒险,真被雷劈了怎么办?
李泰短暂失神犹豫的瞬间,被李世民捕捉到了,心中愈发认定此事与李泰果然有关,李世民不由愈发失望痛心。
“青雀,告诉朕,为何要谋害你的亲弟弟?”李世民无力地问道。
李泰仍哭泣着喊冤:“父皇,此事绝非儿臣所为,父皇为何冤我?”
李世民没理他,径自叹道:“青雀,你是朕所有皇子里最令朕满意的一个,朕这个父亲做得不好,你的那些兄弟不是吃喝玩乐便是欺凌百姓,在朕面前一个个装得乖巧懂事,出了宫在民间便横行霸道,朝臣们不知向朕上疏过多少次,皆是指摘皇子跋扈张狂,所有的皇子都被参劾过,甚至包括你的兄长承乾,朕那时面对朝臣的斥责,几乎羞愧得抬不起头来,朕实恨自己,也恨这些皇子们不争气!”
李世民说着,竟已流下泪来:“有时候朕恨不得将所有的皇子全部圈禁起来,一步也不许外出,朕亲自来教他们圣贤经义,教他们为人处世,明德至善,可朕毕竟是皇帝,管着这么大一座江山,哪里有时间顾及亲伦之情?幸好啊,幸好有你和雉奴二人,甚少被朝臣参劾,算是给朕挽回了不少颜面,后来你读书越来越多,学问越来越高,渐渐的,朝堂上对你一片赞誉,朕那时真的很欣慰……”
泪眼看着李泰,李世民的目光里充满了深深的失望:“你明明读了那么多书,明明知道那么多道理,为何心肠却如此狠毒?雉奴那么乖巧的孩子,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作为兄长,朕不求你多疼爱他,可你为何要害他?古今那么多圣贤,究竟是哪个圣贤教你手足相残?”
李泰的哭泣渐渐变成了哽咽,垂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李世民抬袖擦了擦眼泪,黯然叹道:“治国易,天下何处不平,朕令旗所指,所向披靡,兵锋碾过,何处敢不平?可是,治一个家为何就这么难?朕给你们请了最好的师傅,给你们最好的锦衣玉食,时时教导你们兄友弟恭,手足相亲,为人父者该做的,朕自问都做了,为何你们却越变越坏,如今竟已到了手足相残的地步,朕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没把你们教好?”
李泰泣道:“父皇,儿臣真没有做过,雉奴是儿臣的亲弟弟,我与雉奴向来和睦,无缘无故儿臣为何要害他?”
李世民冷笑数声:“为何?世人所争者,‘权’与‘利’二字矣,但凡牵扯到这两个字,父子兄弟还算得什么?”
弯下腰,李世民靠近李泰的耳便,笑得很阴森,咧嘴露出两排白牙,轻轻地道:“青雀,朕还没死,尔竟如此迫不及待争这太子之位了么?”
第八百四十六章 故人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