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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连连点头,神情严肃地应是。

李世民轻叹了口气,道:“李素不过只是一个人,并不足虑,朕现在最担心的,是雉奴将来即位以后,要面对的满殿朝臣,还有……关陇门阀和山东士族。这些,才是大唐社稷的大患!”

李治不解地抬起头,道:“儿臣知道父皇这些年刻意打压关陇门阀,可是山东士族……父皇不是一直用山东士族制衡关陇门阀么?为何连他们也成了大唐的大患?”

李世民苦笑道:“扶持山东士族,用以制衡关陇门阀,是朕不得不为之的一时之计,无论门阀还是士族,他们都是吃人的,将来门阀若衰落,士族得势而起,那些士族们岂不是第二个关陇门阀?这些门阀和士族在地方上势力庞大。百姓只知门阀士族,而不知有朝廷,如此势力庞大的家族,作为皇帝,你能放心么?唯有将他们一一打压削弱下去,门阀也好,士族也好,必须让他们老实下来,让天下百姓知道,这座江山是咱们姓李的说了算,如此,咱们的皇权才算是稳固。”

李治为难道:“可是……如何才能削弱门阀和士族的力量和影响呢?”

李世民缓缓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科举。雉奴,你将来一定要大兴科举,朝廷取士当从寒门贫户中选取,如此才可彻底避开门阀士族对朝堂的影响,寒门士子入朝参政,大唐的利益便是他们的利益,而非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如此,国可兴矣,盛世可期。”

李世民黯然叹了口气,道:“这些举措,是朕想了很多年才想出的办法,但朕已无力去实施,接下来要看你的手段了,朝臣中大多出自门阀或士族,只能徐徐削之,逐渐重用一些没有门阀士族背景的寒门士子,慢慢淘汰那些打着门阀烙印的老臣,同时还要防备那些寒门士子入朝之后形成朋党,否则又是一股心腹大患,总之,帝王心术无非便是‘制衡’二字,掌握了朝堂里的平衡,江山社稷便不会有危机,数十年乃至上百年过后,门阀和士族或许会消失于朝堂之中。”

“是,儿臣记住了。”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朕留给你的那些老臣,比如你的舅父长孙无忌,还有褚遂良,孔颖达等人,他们身上也带着很深的门阀烙印,可用,却要有所保留地用,朕担心将来老臣们会欺你年幼,轻慢于你,更严重的话,或许会架空你,若果真有那一天,你该下手时还是要下手,不必在乎什么亲情旧谊,当了皇帝,心中只要在乎一件事,那就是皇权在握,皇权最重要,余者皆可抛。”

李治惊讶地抬头,呆愣地看着李世民,显然这番冰冷无情的话令他很不适应。

李世民自嘲般一笑:“很残酷,对么?可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为什么皇帝被称为孤家寡人,未来朝堂上的布局,朕已大概为你铺垫好了,既有经验丰富的老臣,也有出类拔萃的年轻臣子,比如李素,所以李素犯了如此大的错,朕却仍旧不治他的罪,这就是原因了,未来朝堂的布局上,李素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而你,要用好这颗棋子,削弱门阀士族的势力也好,制衡老臣们的权势也好,李素在这盘棋局里很重要,幸好李素殊无野心,朕才敢如此布局,不过,对李素此人,也不得不有所防备,你不能毫无保留,记住朕的话,皇帝若对某个臣子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么,他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李治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李世民今日说了许多话,已经疲惫得不行了,说着说着,李世民渐渐打起了瞌睡,一会儿之后,轻微的鼾声响起。

李治静静跪坐在他面前,看着李世民沉睡的面容,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睥睨一切的脸,如今布满了病态和憔悴,李治的眼泪缓缓流下,抿着唇不敢发出哭泣声,站起身朝李世民长长一揖,轻悄无声地退出殿外。

……

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