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看年纪二十七八,穿一件白色的小翻领亚麻衬衣、下面是灰色的休闲裤,赤着脚,手里拿着个玻璃的零食罐,嘴里咀嚼着什么。他先前大概一直躺着,衣服上有很多褶皱,胸前的扣子只扣了半数,像是临时穿上的。看见珞珈,惊讶地愣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大哥你好!”生怕惊到他,珞珈故意放缓声调轻轻问道,脸上保持礼貌的微笑,“请问——这是清东街11号方先生的住宅吗?”
她后悔自己没穿一套略微防雨的外套,现在的样子很狼狈:衣服滴着水,裤腿沾着泥,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像遭了抢劫似的。而面前的男人则恰恰相反,像是刚洗了个澡的,干净、清新、整洁——除了衣服上的那些褶皱。很帅,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脸瘦,面部线条很硬:鹰隼般的眸子,钢铁般的下颚,颧骨在挺直鼻梁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凸出,给人一种自信、强硬甚至傲慢的印象。那衣服上的褶皱就像浓墨之中点了一笔晕染,雾霭层层,虚实莫测,在难以扭转的坚硬中平添了一丝柔软。
“是的。”他说。
“我收到了一封信,就是这个——”珞珈从包里掏出信件递给他,“是蒋松林律师通知我到这里来的。”
他看了她一眼,接过信低头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从玻璃罐里掏出一颗黑豆样的东西塞进嘴里,慢慢地嚼着。见他双唇微微发紫,珞珈还以为是心脏病,仔细一看,玻璃罐里装的是蓝莓干,是吃多了染上去的。
两百多字的信他竟然看了五六分钟,也不请珞珈进屋。门口的穿堂风很大,她的衣服早湿透了,冻得直打啰嗦,忍不住牙齿嗑得格格地响,他瞟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信纸上。
“所以,你是过来继承遗产的?”他冷哼一声,挖苦地说。
“啊?——不是不是,大哥你误会了。”珞珈连连摆手,她可不想给自己摊上个贪图财富的罪名,“我是特地过来告诉你:虽然我叫何珞珈,也住在丽珠小区,但我没有前男友,前男友、现男友都没有,也不认识这位方先生,这封信肯定不是寄给我的,你们弄错了。”因为信里提到“随时恭候大驾”,而蒋松林律师又度假去了,珞珈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位先生应该就是那个恭候大驾、负责接洽的人。
那人眉头紧皱、一脸困惑、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局面有些尴尬,珞珈的脸立即红了:“信中的事……蒋律师没跟你提过?他说——”
“你究竟想来干嘛?”他硬生生地打断了她,“何小姐?”
“我?”珞珈指着自己的鼻子,来气了,“我不想干嘛!我是好心好意地过来澄清事实的。既然你们寄给我一封信——”
“这封信不是我寄的,”他再次打断,“我没寄过你任何东西。”
“那蒋松林律师——”
“不认识、没见过。”
“那请问,这个宅子里有没有一位姓方的先生去世了?”
“这个宅子去世过好几位方先生,”也不知道是哪把火把他给点燃了,那人的语气明显恼怒起来,“你指哪位?”
“我怎么知道?”珞珈气极反笑,“我从没来过这里,也不认识什么方先生,你们给我寄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把我从老远的地方骗过来想干嘛?我倒想听听你的解释!”
“我再说一遍,”那人冷冷地看着她,“这封信不是我寄的。”
“ok,算我白来,再见!”珞珈猛地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信,转身就走。
“等等!”那人挡住她的去路,“话还没说完哪。”
“我跟你没什么话可说了。”她插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