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空让保镖将克诺茨推下车。
她下车后疾奔到店主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店主一点头,大声说:“好!到时候再来接你们……”招呼两名枪手带上马车和马儿从原路返回。
老仆问阴魂空:“这是哪里?”
“锁魂岭。”
几个保镖一听,突然间吓得面如土色,迟疑着齐齐抬头望向山顶。
山不是很高,但岭上迷雾阵阵,全被深深的雾给锁住,看不到山顶。
雾呈少见的灰黑色,舒缓地弥漫、吞吐,如一头巨大的怪兽从嘴里往外哈气,雾中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不知有什么,阴森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看脚下,身前身后坡上到处散落着白骨,断肢残骸随处可见,而且全是野兽的,小的两三米,大的七八米,瞧形状多未见过,却又连一具人骨也无,说明人类从来就没有到过此地。
在缇旦星,不少人听说过锁魂岭,是从土人口中传出来的,说那里光秃秃,终年云遮雾锁,杂草不生,所有生命,不论是人还是动物,只要去了就会死,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保镖们听说过这个缇旦星最恐怖的地方,要在平常,给一千个胆子也不来,说什么也没想到现在却来了,叫他们如何不惊,如何不怕?那个杀了充能员的保镖一听之下神色大变,急说:“不行,太危险了!我们得回去……”
砰!
一声枪响,他脑门中枪倒地。
开枪的是老仆。
一枪刚响过,又一枪响起,老仆顷刻间连开两枪,第二枪却打到天上。
第三枪……这一枪老仆情急下刚要开,却还没来得及开,就倒在地上。
没人想到老仆会开枪。
他突然打死那保镖,阴魂空一惊,但想就算是内奸,也不该说杀就杀。
那保镖站在克诺茨与老仆之间,背向着老仆,正请求克诺茨返程。
老仆一枪击毙他后,身不动、手不停,第二枪直接射向克诺茨。
阴魂空瞬间反应过来,挥掌急切他握枪的手腕,同时惊叫是他!
一叫之后,她掌中妖力吐出,一股阴柔之力将老仆缠住。
老仆正开第二枪,万不料脚下一滑,握枪的手莫名其妙地被带向一边,枪口陡然偏向,子弹瞬间射到天上去,近在咫尺的一枪竟然未射中。
他一滑之后,身子又跟着不由自主地偏转,情知不妙,急转身再向克诺茨射击。便在此时,假装离去的店主飞快地拔枪射击,打出第三枪。
老仆第三枪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胸口中弹,闷哼一声倒地。
变故突生,顷刻间事,克诺茨和其他人全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
阴魂空附耳向店主说的是:我要除奸,你假意离开,伺机动手。
锁魂岭方圆数百里内荒无人烟,内奸要想活命,必须立刻动手,截住马匹,才能回去,而马匹在店主和枪手手中,必须先杀克诺茨,才能抢马。
阴魂空算到内奸必会如此作为,所以下车后第一时间要店主配合。
其实她也不知内奸是谁,只是这一路行来,从正常中看出一丝又一丝的不正常,一度像克诺茨一样,也怀疑过那保镖,但想他杀充能员的行为太露骨,不该如此,转而怀疑其他人,却又无法确定到底是谁,不敢妄动,到锁魂岭后,但想此后行程不但危险,且因牵连到心中的一个大秘密,尤需保密,也担心克诺茨安危,才下决心一试。
这一试,内奸果然沉不住气,自我暴露,却没想到会是老仆。
这一路行来,全是阴魂空指点路径,她不回去,店主和枪手们又怎找得到路回去?这问题本来不复杂,稍微想想就能想到,可“锁魂岭”三个字太吓人,让老仆没时间去细想。
克诺茨看着老仆,牙齿咬得咯咯响,眼里闪出可怕的凶光。
很多年了,他都在意气消沉中度过,于百无聊赖中无所事事,这时突然有了恨意,仿佛又回到二十多年前,抬起手,指着老仆想责问、痛骂,忽然想起托尔塞提,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十多年前,他抓住托尔塞提贪财的弱点,逼他害死伊阿佩斯,二十多年后,自己也险遭同样命运,果然报应不爽。可惜的是,这报应没成真。
他终于还是问了:“为什么?”
“你……你已被诅咒,你……你不能……毁了……缇……旦……”
老仆没再说下去,断气了。
他记起老仆是很忠心的,一时默然,却倔强地想:“为什么我就不能做缇旦王?这王位本来就是我的,篡位的该是伊阿佩斯。什么诅咒,什么缇旦王国必因我而灭,全他妈是唬人的鬼话!老子就不信,就是要做这王……”
阴魂空见他脸色变得卡白,脸皮不停抽搐,问:“你没事吧?”
克诺茨摇摇头,感激地说:“谢谢你!难怪离开城堡前,你坚持不坐专机,非改乘房车不可。你的聪明丝毫不亚于玛格俾,而且比他更心细。”
“你是王,被困城堡十几二十年,这中间定有蹊跷。我不能不防。”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噢!真没想到我最忠心的人出卖我……”
“那个诅咒是怎么回事?”
阴魂空犹豫了下,还是问了。
克诺茨没回答,望向锁魂岭阴雾密布的山顶,心里也生出一团迷雾。
雾将山岭遮得严严实实,他对诅咒的理解,也因心中的迷雾而看不透。
他忽然打了个战栗,担心地想:“这诅咒真会应验吗?缇旦王国真会因我而毁吗?可我是克诺茨,是伟大的战神,今后也将是。我一生战功赫赫,凭什么不能打破这该死的诅咒?”
他心潮起伏,又愤恨,又害怕,过了好一会,才说:“没什么。”
阴魂空什么也没说。
大家带上武器和弹药,将食物和水放在马背上,克诺茨和阴魂空各骑一匹马,其余五人随马步行,陆续登上阴森、诡异而又恐怖的锁魂岭。
从温弥尔顿城堡到锁魂岭,阴魂空做了周密准备,何处迎敌,何处躲避,何处接应,哪里弄吃的和饮水,清清楚楚,却也有算计不到的,如诅咒。
这诅咒,她第一次是在温弥尔顿城堡听克诺茨说起过,这次又听老仆提起,而克诺茨的回答也语焉不详,让她不能不疑心,心里隐隐约约地担心。
担心什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不知诅咒是缇旦王室的最大秘密,能知道这秘密的人并不多。
她并不常来缇旦星,对缇旦王室的发迹史只约略知道一些,只因与己无关,便懒得费心思去深研。事实上,以她见识和为人,也不可能深研,就算深研,也未必能深研出这大秘密。
这大秘密背后,还牵涉一个更大的秘密,那秘密已超过了人类的认知。
她虽不知道大秘密或更大的秘密,却对诅咒本身上了心,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想罢手,想返回去,却想不到只要她来了缇旦星,一切就注定发生,完完全全由不得她。
她只是个妖。
这一丝犹豫只在眼中一闪而过,然后又一切如常,按定数的轨迹演变。
在山下看锁魂岭,似乎山势平缓,但越往上走,却发现越来越陡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