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观察x射线光谱，就能算出气体温度。温度越高，光谱越亮。反之，则能测出释放多少x射线。不管宇宙如何运动，结果都这样。对吧？”

“对啊！没错啊！一直就是……”

切夫媞一笑，说：“那你现在扩大视野，不再局限于星系或星系群，而将观察的目光扩展到更大更遥远的星系团、超星系团，甚至超超星系团。

“我知道人类目前的观察手段还达不到这一步，对它们了解不多，存在许多未知的空白，导致人类对宇宙的认识充满了很大的局限性，但丝毫不妨碍你以更丰富、大胆的跳跃性思维去猜想，由此看到宇宙最神奇的一面……”

帕弗洛凝思片刻，怔怔地说：“似乎我真的忽略掉了什么，对吗？”

切夫媞说：“你的大尺度流动偏向是通过测算星系团或超星系团的热气体亮度和温度，而得出的结论。对吧？但有否对热气体的实际亮度和表面亮度，进行广泛而深入的对比呢？

“如果你能对比几百几千，乃至上万个星系团，就会发现观察结果并不取决于热气体的亮度或温度，而是观察者的观察角度和方向。到那时，你一定会发现宇宙非各向同性。”

帕弗洛惊得连拍脑门，说：“噢——！我的确只观察了十几个超星系团，可这已经是人类观察能力的极限了，真想不到量变会引起如此巨大的质变。

说到这里，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切夫媞，奇怪地问：“可……可你怎么知道？对了，我和普罗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你总比我们知道得更多？好像什么都知道，就像亲眼见过一样。”

切夫媞一笑，说：“这只是认知角度不同，希望能给你们些启发……”

帕弗洛看着她，忽然大声说：“等等！你这一说，让我想起电磁力的精细结构常数来。噢，天啦！很可能你真是对的，宇宙真的非各向同性……”

“是在特定方向或特定区域，精细结构常数存在些微差异，是吗？”

“啊！你又知道？简直神了！”

切夫媞看着他吃惊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得意地说：“如果我没猜错，我还知道你在发现电磁精细结构常数存在微小差异后，怕了，否认了。”

帕弗洛神经质地瞪大眼，瞧着笑眯眯的她注视了好一会，才说：“天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那……那是结婚前的事啊！那时我们还不认识……”

切夫媞打量着他的脑袋瓜，笑眯眯地说：“其实很简单。既然提到精细结构常数，我当然就会想到，因为它的任何些微差异都是颠覆性的。”

帕弗洛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叹口气，说：“唉，的确如此！多年前，我一个研究小组接收到来自一百三十亿光年外的一个类星体的光，测量时发现精细结构常数存在微小变化。

“最初，大家都以为是观察设备出了故障或是计算方面的错误，后来用甚大望远镜观测多次，仍得到多个不同的异常值，让人大惑不解……”

类星体是释放极高能量的天体，研究它的光，就是在研究宇宙诞生十多亿年时的各种性质。

电磁力是自然界四大基本力之一。

科学界认为它无论在任何时间或空间上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没有它，所有物质都将分崩离析。

精细结构常数是测量电磁力的一个无量纲常数，表明电磁相互作用的强度，具有深刻的内涵，与光速及电子电荷等等有关，约等于1／137。

该常数异常，表明宇宙在特定方向的电磁力增加，在相反方向减弱，其他方向不变，意味着宇宙竟有“南北极”，的确是令人瞠目的颠覆性结论。

帕弗洛不无痛苦地回忆说：“宇宙学标准模型是根据引力理论，建立在宇宙各向同性的基础上的。精细结构常数出现任何差异，都意味着宇宙存在方向性，具有某种意义上的偶极结构，使得物理定律在特定方向或区域改变。

“如果承认差异，毫无疑问就要否定各向同性，现代物理学许多最基本的定律、法则和概念，统统都要推翻，重新修正。噢，这太可怕了！老实说，我当时的心情和普罗一样……”

切夫媞说：“对比热气体和x射线的亮度变化，就能从星系团方向观测宇宙常数，从而得到相同结论。如果你当时坚持，就迈出了关键一步。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帕弗洛兴奋地点点头，说：“为了让引力的数学运算起作用，广义相对论假定时空结构在最小尺度上必须绝对平滑，不能有丝毫褶皱、起伏、缠结。否则，该数学原理就会崩溃。

“可量子世界充满了不确定性，粒子瞬间出现、消失，能量场以它们自己的意志自由地摆动、振荡。在尽可能小的时间尺度，时空根本就不平滑，是极速翻滚、沸腾的粒子泡沫汤，不断在时空中撕裂出洞孔，在人们还没来得及看到前，就已自行修复……”

切夫媞紧接着说：“对！光沿自有路径传递，中途会遇到各种微观颠簸，一个极小的碰撞也会推高它能量水平，一个减速带也会迫使它减速。

“虽然我们无法通过实验观察到这种极微小的震荡差异，但最终结果，光在充满量子泡沫的时空中传播，会以能量形式缓慢扩散。所以……”

“所以，时空是厚实、多变的。无数翻腾、缠结的粒子泡沫场，因性质不同，很可能代表着不同维度的空间。高维向低维浸入，低维在高维扭曲，空间互相叠合，形成像麻花那样纠缠交结的不同宇宙，这便有无数个宇宙中心，构成你所说的预几何相宇宙……”

帕弗洛迫不及待地抢着说，眼中闪出喜悦的光芒，显得十分激动。

切夫媞见他突然明白了，不由开心地笑起来，说：“宏观和微观截然不同。在宏观宇宙与微观宇宙之间嵌入预几何相宇宙，整个宇宙就完美了，很多奇异现象也能得到合理解释。

“既然宇宙非各向同性，那它应该在微波背景辐射中也能观测到，但迄今并未发现，说明需要向更遥远的深空观察，比如一百八十亿光年外的气体云，那几乎是宇宙刚诞生时……”

帕弗洛听她说着，长长地吐了口气，不无感慨地说：“看来想用一种理论来统一宇宙中的所有物理现象，根本行不通……”忽然想到什么，又紧张地说。“……精细结构常数否定了广义相对论的时空平滑假设，不仅仅颠覆了物理理论，这，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是的，的确是革命性的改变。广义相对论明确假定自然法则在时空中不变。人们一直认为自然法则为生命的繁荣创造了完美条件，而电磁力强度是诸多完美条件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