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羡沉默了一会儿:“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有人会想要过一种连自己都讨厌的生活?”
好像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夏羡也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起刀叉,“但我觉得有一点总是清楚的。所有没有被人身禁锢的人,都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他说‘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诺诺转过身坐下,开始倾听。
“这就像一个有手有脚、可以走动的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却宣布自己‘不想坐在这块石头上’一样,是不成立的。”夏羡说,“如果不想,就不会只是口头一说,却没有站起来迈开腿。于是我就明白了,坐在石头上说这句话,意思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既想坐在这块石头上,又想把这句话说了。”
“就像那句‘我今天就要站着把这钱挣了’。”夏羡笑了笑。
“也许他只是无力从石头上走开。”诺诺低声说。
“到底是真的无力走开,还是沉迷于坐在石头上的福利故意不走,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是前者。”夏羡突然变得很严肃,“每一次‘努力失败’你都可以说是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没有任何人类可以说‘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有能力!’。”
“——非不愿也,实无能也。”
“无能怎么责怪?”夏羡摇着头,“但真相如何,时间久了自己才知道。”
诺诺没有说话,但重新拿起盘子放到回收处,头也没回地离开了餐厅。
夏弥无奈地转头,看向斑驳的墙下,阴影里有一个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的少年。
“你还要跟多久?”她问。
狼还是穿着那件看上去就很冷的、单薄的长袖卫衣,普通人如果这样,在bj的冬天几乎等于自杀。他说:“青彦去参加卡塞尔学院的提前面试了,他让我保护你。”
“我需要你保护吗?”夏弥气得俏眉微竖,“我不是你们家族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也不是林青彦的女朋友,你保护我算怎么回事?”
狼没有说话。
夏弥还想发脾气,因为她正要回地铁下的尼伯龙根,有他跟着怎么回去?
但她看了眼狼的身上,情绪突然软了下来,从自己背上那个看上去像偷了一大家子东西的旅行包里翻了一件羽绒服,扔了过去,“穿上。”
狼怔怔地接住。
“林青彦走了本来我就能清净些了,你又来当跟屁虫。”夏弥转过身接着走,“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没有。”狼不知道该不该穿上手里这件衣服,“等明年春天也许就回金陵了。”
夏弥点着头,一步一步轻快地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