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条先生。”
来人并未理会他,而是直接在他对面,隔着一层桌子的位置大摇大摆的坐下。将办公椅转了个方向,椅背抵在桌沿,他半边身子侧着朝着伊地知那边。
(如果说戴了眼罩的五条先生是九分级别的灾害……露出眼睛,没有眼罩这个缓冲物的五条先生,大概是十分级别的灾害。)
在五条悟看来,自己的行为应该叫做“回到案发现场回溯案件”。
坐在那天他们的座位上,一样的椅子、桌子、桌上的文具、都被他在脑中以同样的位置摆放好,构建出当时一模一样的场景。最初是他从对方手中拿到装在礼物盒里的墨镜,在她专注的、一丝一毫没有发生移动的目光中,五条悟想起自己拆开了礼物的包装,立刻就戴上了,还得到了对方诚挚的赞美。
对,也只是“诚意十足”、仅有“诚意十足”的赞美。
少了很多东西。
他意识到了这种“缺少”究竟是什么。就像一直吃的水果蛋糕,应该是镶嵌有芒果、猕猴桃、草莓三种水果的,但是突然没有了草莓,只剩下了两种。
水果蛋糕还是水果蛋糕。
但不是他一开始吃的那个了。
他想——草莓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
以及——为什么作为食客的他没有吃出来其中少了一种水果?
是因为对水果蛋糕的存在习以为常,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吗?但仔细回头品位,才发现已经出现了差错。
五条悟回忆着昨晚:在夹着电影票的本子里,上面的文字被涂黑了一块又一块。日期就是前几日,几乎每日都有被涂黑的部分,他将那页纸反过来,上面陷进去的字零零散散能够辨认出一些。直到他坐回这个位置,才想起来她礼貌的问他“能帮我把笔拿过来一下吗”这个小插曲。
——哦,笔也是他自己送出去的,亲手递给了另一个人,然后那个人将草莓全都涂改成了黑色的墨水块,几乎要渗透到后面的白纸上了。
“伊地知。”
“啊?是。”
“喜欢吃草莓吗?”
“……不讨厌吧。”
五条悟抽象过头的提问方式显然没能传达给状况之外的伊地知,后者正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突然提到水果的话题。
“如果有个人一——直给你草莓,但是突然有一天停止了,这是为什么——回答我。”
在五条悟改进了提问内容之后,伊地知立刻分析出了其中的含义。
(唔,还不如不要知道。)
于是伊地知按照常规的思路解密,小心翼翼的盯着桌子上的纹路,仿佛纹路中有蚂蚁搬家可以看似。他弱气十足的回答:“呃……可能是没有草莓了,或者想给其他人吃?”
(糟、糟糕,这么说听起来不就是移情别恋吗——)
果其不然,话音刚落接收到一道足以刮骨的视线。
伊地知警报雷达立刻发作,让他迅速的改口了,与其说改口,不如说在自救:
“呃,那个,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对方不开心的事,或者是让人伤心的事呢……?”
五条悟双手环胸,下意识的就回答:“没有那种事——”
然而这一刻,似乎是九天之上的神明给他赐予了足够清醒的灵感。记忆中两个相同的句子重叠了起来——并且是彼此都说过的句子,这一切的提示都藏在昨晚的夜风之中,然而只顾着好奇和试探的他并未察觉。
五条悟:“啊……”
在五条悟这声短促的,明显是回神之后的反应中。伊地知垂下了头颅——
(还真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