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明显松出一口气,缓缓说:“谢谢。”
这时候大矢也已经运完了气,体态恢复了正常,淡淡说道:“不客气!不过你经常这么提心吊胆的么,怎么过啊?”
少年苦笑道:“天使本来是上不来飞机的,是我催眠了机场警官,才混进去的。”
大矢叹道:“原来你竟然还会催眠。为了你的小天使,你真是勤奋。”
少年说:“不,我学习催眠,并不是要催眠别人。”
他低声又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挺起身,遥遥看一眼远处的棋盘:“想不到你女朋友这么厉害,都下这么久还和彼德势均力敌。”
大矢也看一眼:“不对。第一,她不是我女朋友;第二,她现在占着上风。”
那少年愕了一下:“这么厉害?”
大矢又瞅了一眼,低声说:“你那朋友其实很强,不过他正让着海伦,所以就落了下手。”
少年皱皱眉:“下棋怎么可以让的?”
大矢嘿的一笑,嘲讽他说:“你没泡过妞么?下棋不过是加深感情的一种方法啊,棋输了不要紧,能泡上美妞,才是最重要的。”
少年板起脸来,低下头不再说话。
大矢的声音不小,正在对局的海伦和彼德洛夫都听到了。海伦抬起眼,问:“俊友,你是让我的么?”
彼德洛夫说道:“怎么会?海伦小姐你太厉害了,我用尽心思,局势才勉强没有崩溃。”
海伦笑了,甜甜地说一声:“那是我错怪你了。”
彼德洛夫说道:“没关系。唔,这位先生是……”
海伦附在彼德洛夫耳旁说:“他是一个赌棋专家,自以为是的家伙。可是我叔叔非要他跟着我。”
彼德洛夫看看海伦白里透红的俏脸,若有所悟:“啊,让我替海伦小姐教训一下他。”
海伦兴奋说道:“好,好,最好把他羞辱一顿,让他自觉没趣,赶他回去。”
彼德洛夫点点头,站起身,说道:“海伦小姐,您的棋艺实在太高超了,我输了,心服口服。”
大矢冷眼看着侧对面那滑稽戏一般的场景,向那少年说道:“你的朋友很绅士啊!”
那少年白痴般盯着自己的小猫好一会儿,低声说:“棋盘即战场,战场上的绅士,都该死!”说到都该死,他的双眼里再度闪现出奇异的光芒,如同严冬的西伯利亚荒原上忽然刮起了一股冰霜飓风,冷冽之极。
大矢这回看得真切,他那铁石般的神经也忍不住颤动一下。
“这孩子,竟然怒如寒冰。”
他忽然知道这少年是谁了。
彼德洛夫转过身,迈出两步,站到大矢的面前。
“可以向您请教么?”
大矢明知不过是个海伦的闹剧,却不得不支起身体,准备应付挑衅。
他正要开口,前排忽然站起个人,是个精瘦的中年人。
他斥说道:“彼德,不要玩了。”
彼德洛夫说道:“华西里耶夫,不要你管,我要为海伦小姐讨个公道。”
华西里耶夫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你要玩可以,不要干扰伊万。”
彼德洛夫看看大矢身边那少年:“伊万,有妨碍你么?如果不方便,我请这位先生到别的地方对局。”
那少年淡淡说道:“华夫,你不用管了。彼德,你在这里向这位先生挑战,当然无妨。你是不是应该首先请问对手的姓名?这才是敬业求道之法!”
彼德洛夫一怔:“谢谢你的提醒。先生,我是俄罗斯的特级大师彼德洛夫。”
大矢站起来,说道:“中国人,大矢新生,无名之辈。”
那叫华西里耶夫的中年人吃了一惊:“你就是……那个跟随周缄先生周游各国的大矢先生?”抢上来,伸出双手,“我是俄罗斯的华西里耶夫。”
大矢伸手与他相握,说道:“我知道,著名象棋特级大师,世界棋联官方首席评论家华西里耶夫先生。久仰大名。”看一眼那少年,“真是失敬,这一位想必就是……”
那少年点一点头,说道:“我是。大家都请坐下吧,不要妨碍到别人。”
特等舱里人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极有身份,这么几个人拥在一起,吵吵闹闹,也确实有碍观瞻。
大矢向彼德洛夫和华西里耶夫做个手势,当先坐下。
华西里耶夫回转座位,顺手把座椅的后背收低至高度和手肘相当,然后向后平平放倒,正好在大矢的眼前。然后取出一本大16开杂志大小的显示屏,一展为二,放在椅背上,在“智力游戏”节目单里找到围棋一栏,确定,立刻,显示屏上出现一个桔黄色的围棋棋盘。
“大矢先生,彼德,你们用这个下吧。”
大矢微笑:“几位都是象棋界的名流,我们不如下象棋吧?”
众人都吃了一惊,华西里耶夫问:“大矢先生,你说的是欧象还是亚象?”
大矢微笑:“欧象如何?”
华西里耶夫更是惊讶,很有兴趣地看着大矢。彼德洛夫不屑地瞥他一眼:“你会下欧象?”
国际流行的象棋分为两种,一种称为欧洲象棋,一种称为亚洲象棋。其实就是上个世纪大家常说的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华西里耶夫见大矢提出下象棋,暗想也许他精通亚洲象棋。没料到他竟然要下欧洲象棋。
大矢微笑道:“一点点。”
彼德洛夫说道:“你是周缄九段的弟子,下围棋恐怕你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下欧洲象棋,这里都是世界前十位的选手,那更是太欺负你了。这样,我们下亚象吧?”
大矢看看他,心想:“不错啊,说话很公道,人品不差。”
前晚他被海伦下药迷晕,本来需要大睡一天一夜,但他自幼接受训练,体质不比常人,所以睡到半夜时就已经有醒转的迹象,这时正好穆勒冲了进来,更是将他立刻惊醒。
穆勒在阿希尔俱乐部弄丢了周缄和宋冰银,虽然惶恐之极,却还能够保持镇定。他和萨默斯有过交往,定下神来一想,便料定与萨默斯脱不了关系。所以忙回家来,要找妹妹和大矢一起商议对策。哪儿知海伦也不见了,只有半梦半醒的大矢躺在床上。追问妹妹下落,大矢哪里知道?大矢反问他周缄和宋冰银去了何处,穆勒却也支支吾吾,不知所谓。
一来二去,俩人都急眼了,一阵激烈对吵,接着就大打出手。穆勒固然身强力壮,脚力充足,大矢却也有自卫之术,指坚爪利,这一通撕扯,互相在对方身体上留下了许多青紫的痕迹,各自疼痛难忍之后,双方才清醒过来,怒气也算是发泄完毕。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到不好意思,互相上药按摩,一通忙碌,这段时间里双方互相凑料,把事情略微理出点眉目,然后立刻运用自己的关系,四下打听。
穆勒是超一流的体育明星,交游广,朋友多,大矢更是世界赌王之一,在许多特殊类型的圈里声誉隆,面子大,联手把各自得到的消息一拼凑,最后把目标瞄准了萨默斯,因为在探听中,他们意外得知,萨默斯竟然就是罗马的小乔。
大矢深知罗马乔势力的庞大和恐怖,眼下恩师吉凶未卜,不宜妄动,便制止了穆勒报警的想法。他认为,萨默斯经营的电视台近日正要报道周缄和萧兹的比赛,无论如何,在周萧对局之前,她是不可能对周缄怎么样的。不如以静制动,观察事态的发展。
穆勒被他说服,两个人把自己的耳目全都撒了出去,然后耐下性子等待。到傍晚时,海伦引着弗瑞达等欧洲三霸一起回到家来,两下一碰头,前因后果才完全弄明白。
大矢虽然恼怒四霸的无礼,但事已至此,也不是责骂他们就能解决问题的,立刻便要动身去巴黎。四霸惭愧之余,对周缄、大矢感觉十分抱歉,决定派海伦陪大矢一起去。
大矢心急如焚,没有磨咭就同意了。
两人一路出发,海伦老是没话找话,大矢却是爱理不理,到巴黎之后,正好与刚获得自由的周、宋二人接上了头,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大矢心头一松,就不太计较海伦之前的错误了,所以虽然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敌视怨怪之意。
这时他见这彼德洛夫虽然有点浮猾,却也博学多艺,英俊洒脱,心想他去追求海伦,并不辱没了她,争胜斗狠,抢夺上风的念头顿时弱了,想了想,说道:“不然这样,我们来下新象。”
彼德洛夫等三人都愣住了,海伦不知什么时候也凑身过来,问道:“什么叫新象?”
大矢随手在华西里耶夫的显示屏上摸了几下,显示出欧洲象棋的棋盘来,问对方:“华夫先生,你这棋盘可有类似‘创新’的功能?”
华西里耶夫应说道:“有的,你看那个‘再造’栏。”
大矢哦了一声,捣鼓几下,调出许多棋子来,笑道:“成了。”
众人向盘上看去,但见两方对峙,王后象马车在后,八大卫士在前。
华西里耶夫说道:“这不还是欧象么?”
彼德洛夫说:“不,华夫,你仔细看,还多了两只亚象的炮。”
华西里耶夫定睛一瞧,果然,双方的八个兵的队列中,在左右马前面的地方,已经掉了包,欧洲兵被换成了亚洲炮。
华西里耶夫揉揉眼睛,说道:“这是什么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