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道:“本朝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读书人受医官折辱,强定心疾之事,范大人是要开此先例?岂不是让天下人人自危?”
似乎早料到叶行远会这么说,被顶撞范佥事也不生气,只摇头道:“贤生休要过于激动,本官现在也只是怀疑,并无佐证。这几位医官都是受朝廷敕封,有相应职阶,他不会冤枉你。
再说你年轻气盛,尚有大好的前途,不要讳疾忌医。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若你确认无疾,让医官检查一下又有何妨?若真有疾在身,也该及早医治,不至病入膏肓,治好之后,仍是年轻俊彦。”
这套说辞显然范佥事早就准备好了,说得不紧不慢,仿佛还是为叶行远着想。一众士绅原本因为叶行远的话而有些惶惑,有人似乎还想说几句话。待听范佥事态度温和,语气平静,又都闭口不言了。
要是让你带来的这些医官检查,只怕无疾也要变成了有疾!叶行远当然不是讳疾忌医之人,但他根本不信任这些所谓的“专家”,范佥事有备而来,这些医官难道能秉持公正?
如果范佥事真的目的纯正,那又何必夤夜前来,还带着这么多闲杂人等?每一个行动必有其原因,尤其是这种大张旗鼓的行动。
叶行远看院外还有人头攒动,像是衙门捕快,又想深了一层。只怕范佥事是打算今日事今日毕,一旦确定自己确有心疾,立刻就要拿回县衙关押,此后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叶行远暗暗心焦,偏生这种时候身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若是欧阳紫玉或是莫娘子在此,哪怕再惹上罪名,也要暴力反抗。但现在只有一个欧阳举人,虽说两人交情甚笃,但以欧阳举人的性格,不太可能直接对上官动手。
在这件事上,欧阳举人怎么如此软弱?叶行远心中暗叹,实在是因为欧阳举人在体制内混的时间太久,他身为乡中举人,地位又颇为超然,平时顺风顺水惯了。这时太过迷信于官吏的正义,相信朝廷相信政府,怪不得他在县中对抗周知县总是束手束脚。
只要叶行远同意让医官们检查,对方就有一万种手段可以陷害他有心疾,除非叶行远能有什么办法完全证明自己。但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比朝廷委任的医官更加权威?
此时叶行远突然想到了什么,暗骂自己犯蠢。轩辕世界有圣人神仙,有天机神通临世,有种种异象,自己若是能够证明自己神智清明,引动天机,就算是医官也不敢昧着良心说他有病。
再说前几天不是又有天命感应了吗?这种需要异象装逼的场合,天命若不出来助拳,那还有什么用?
与其把检查鉴定的权力拱手让人,不如自己来自证清白。叶行远想得通透,便嘲讽道:“范大人果然是一番‘好意’,不过实在有些杞人忧天,但既然大人有此疑惑,在下自然应为大人解疑,不过不用麻烦诸位医官了。”
他顿了一顿,傲然睥睨众人道:“我愿当场手录《大学》,圣人正心诚意,格物致知之经,求天机垂降,为我正名!”
众士绅一阵哗然,到了此时,再笨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今日是叶行远与范佥事在斗法。他区区一个秀才,对着五品大员竟然能够不卑不亢,句句呛声,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