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没两天叶行远觉得自己也被京中风气污染了,一桩人命官司在他口中都成了轻飘飘一件小事,这可有违圣人教诲。只能怪这世界太黑暗,让他这一腔正气的读书人都不得不随波逐流。
刘师爷叹道:“谁说不是呢,我们也懒得麻烦。不过此事起因乃是因为那李成卖刀,这李成其蠢如牛,这刀可真是一口宝刀,有位贵人看中了这口刀,是以想跟我们大人商量,将李成重重惩处,杀人偿命,以绝后患。”
师爷你说话这么直白真的好吗?叶行远自认心理素质过硬,但是在这公正廉明的京兆府大堂匾额背后,刘师爷用如此轻松的口吻说这种杀人灭口夺宝的事,会不会觉得有点讽刺?
叶行远蹙眉道:“刘师爷,李成乃是朝廷名官,又是我的好友,要判他为一个无赖偿命,未免也太过了吧?”
刘师爷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位贵人必定非同小可,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么直接。但他既然还知道来找叶行远商量,并没有在大堂上直接判决,那就说明对方还是给叶行远或者说叶行远身后的定湖省官场一点儿面子,不至于做得太绝,还有转圜余地。
“是是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刘师爷点头,笑道:“所以这不才与叶公子你商量么?我听说李成与叶公子也不过只是初识,何必为了他得罪旁人?只要叶公子你给贵人一个面子,我家大人也免得难做,那三百两银子原封退还,更有一份薄礼奉上。”
京兆府虽然昏聩,但是消息依然灵通,在京中大大小小之事,很难瞒得过刘师爷的耳目。他既然敢接手此事,李成与叶行远的关系当然要调查。
这两人以前从无交集,只是碰巧住在一处驿馆,这才有了点交情。但叶行远进京也不过几日,能与李成有多好的关系?以刘师爷看来,无非只是少年人豪侠性子发作,所以才仗义疏财出面帮忙。
本来这不关京兆府的事,你既然给了银子我自然放人,只是又有他人插手,考虑到叶行远身份也有些特殊,刘师爷才来好意提醒两句。
叶行远心下凛然,刘师爷嘴上说得客气,又有几分油滑,不见杀气,但言语之间却早已将李成判了死刑。很显然其实京兆府这边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无非是来通告他一声罢了。
李成好歹也是个九品的官员,尚且这么随意的剥夺性命,这京兆府大堂之下到底有多少冤魂?叶行远不寒而栗,要是普通小民又没朋友的,只怕死得更是无声无息。
客观来说,李成杀伤人命,确实是犯了罪,应该受到惩罚。但为了谋夺他的宝刀而定他死刑,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叶行远踌躇道:“那位贵人不过只是要宝刀,也不必置人于死地吧?李成既然已经打算卖刀,如今生死之际,也不会舍不得宝物,贵人便取了去,只随便给他几个银子也就是了……便是不给,也是无妨。”
他提到银子,看刘师爷面色微变,赶紧又改口。心想京兆府从来吃人不吐骨头,还想问他们要银子,自己也是天真了些,反正对于李成来说,这一遭能逃得性命便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对宝刀应该没什么执念。
刘师爷冷笑道:“不过只是个武官,叶公子何必如此费心?贵人说了,做事须不留后患。那李成乃是李家名将之后,这宝刀乃是先皇御赐、李家家传,日后李成要是一直不得志倒也罢了,万一被他咸鱼翻身,到时候再来讨还,岂不是麻烦?”
干脆说得清清楚楚,免得这少年人搞不清楚状况。叶行远愕然,原来你们对李成的家底摸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人家是忠良之后,宝刀乃御赐之物,就这样你们还毫无顾忌的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