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凡人一生到头,爱恨俱是匆...)

有翡(有匪) priest 1939 字 2022-10-23

谢允的话被打断,整个人就成了个夭折哑火的爆竹,眼看捻子就要烧到头,突然天降一盆凉水,轻易便掐灭了那一点冲动的火花。

他看着周翡,认为她年少而无知――不是“无知庶子”的“无知”,是“无知苦痛”的“无知”。

她像一朵刚刚绽开的花,开在足够坚实的藤蔓上,与荆棘一起长大,每一颗沾在身上的露水都生机勃勃,禁得住风霜,也耐得住严寒,带着一股天生地长似的野性,每天都企图更强大一点,期待自己终有一天能刺破浓雾,坚不可摧。

她未曾受过岁月的磋磨,未曾在午夜时分被回不去的旧年月惊醒过。

她也未曾怀疑过,很多自己相信且期冀的东西,其实只是无法抵达的镜花水月,凡人一生到头,爱恨俱是匆匆,到头来剩下的,不过“求不得、留不住”六字而已。

谢允心里荒凉地想道:“我一个现在就能躺进棺材里先适应新居的,做什么要耽误她呢?”

有那么片刻的光景,周遭人声鼎沸,唯有他耳畔万籁岑寂。

谢公子的嘴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咽下了千言万语,忽然便笑了。

那边的大棺材足足用了十六个壮汉方才抬起来,大得能“立地成房”,长宽与深度足够躺得下一家子,乍一亮相,便将窄巷堵了个结结实实。但凡长了眼睛的活物都不由得往那边张望,唯有周翡丝毫不为所动,专心致志地盯着谢允问道:“你什么?”

谢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周翡:“说啊!”

接着,她眼睁睁地看着谢允将自己那张最找揍的脸堂而皇之地祭出来,嬉皮笑脸道:“我让你瞧那边,你听说过青木棺材么?那可是玄武主丁魁最宝贝的‘座驾’,非逢年过节,他老人家都不轻易拿出来用,啧,刚一进城就这么大阵仗,看来活人死人山这回是打定主意要将此局先搅为敬了。”

周翡:“……”

谢允用无懈可击的目光低头看着她,顾左右而言他道:“不会吧,你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玄武主丁魁是何方神圣。”

他了解周翡,周翡虽然还算讲道理,但也很有脾气,除非打定了主意准备坑人耍诈,否则她鲜少会主动向别人示好,这多少跟李大当家对她太过严厉有点关系,常年和十二分的严厉与缺斤短两的关怀相伴,大概让周翡觉得“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中,只有“怒”才不算软弱的情绪,不软弱,才可以不拘形式的表达,其余一概不配上脸……尽管以她的城府,有时候还掩盖不好。

但她绝对有“你不喜欢我就赶紧滚”的魄力和气性,谢允把敷衍明明白白地顶在头上,她便绝不会纠缠。

果然,他两句话出口,周翡的神色渐渐淡了下去,最后收敛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略有些咬牙切齿地回道:“我知道,我不但知道,还亲自动手宰过他手下的疯狗。”

谢允:“……”

这丫头绝了,轻易不树敌,可一旦惹事,惹的便一定是大人物。

周翡挑起眼皮,冷冷地说道:“怎么,郑罗生都杀得,区区一个玄武座下的疯狗,宰就宰了,我还用跟谁打招呼吗?”

谢允无奈,一边凝神留意那“抬棺王八们”的动向,一边顺口数落道:“你……”

可他尚未展开长篇大论,便突然觉得拉着周翡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谢允的双手太冰冷,难免有些木,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愕然地低头望去,只见自己拽着周翡的那只手食指上冒出了一颗透着寒意的血珠,流出的血微微有些发紫,尚未完全冒头,就给冻上了――始作俑者是周翡指间一根小尖刺。

谢允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他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了半步,见周翡好整以暇地将那根小尖刺用锦缎包好收起来,对他说道:“谢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还记得行脚帮最擅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