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当时让这两个性格迥异,意见严重不同的人待在一起,大概会打得不可开交,难分难解吧?但是在我们今天看来,谁胜谁负是一目了然的。”
稍稍解读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诗歌,开了个小玩笑后,苏白就直接停了下来,没有再说话了。
事实上,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话到了这个份上,懂的自然都懂了。
正如苏白所言,要如何看待如今传统乐器、民间艺术没落的现状,乃至于要如何在时代的浪潮下将优秀的传统文化传承下去,更好的发展下去,其实历史早已经给了我们答案。
时至今日,古琴还是古琴,而外来的新潮乐器琵琶随后引领风骚千余年,最后成了我们的传统乐器。
至于为什么?
总是关山旧别情啊!
大唐盛世之所以是公认的种花家音乐最辉煌的时期,是因为盛世,是因为在吸收了外来的优秀乐器,外来优秀的文化进行了创新与发展,当然还有许多的其他的有利因素,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找出一万个有利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未忘其根魂,不失其本心!
一曲《关山月》,用古琴弹也好,换成琵琶弹也罢,千年之后回首看,明月依旧照关山!
谈古再论今,当年琵琶已古琴,时下最兴是钢琴,那用钢琴弹的《关山月》,难道就不是《关山月》了?
不可能不是,因为归根结底,艺术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表达了人类的某种共性意识,内涵是相同的,差异也只有形式和技巧上那些外在的东西,玫瑰不叫玫瑰,换个名字,它照样芬芳。
再者,音乐属于艺术,艺术属于文化,但并不能代指文化,音乐艺术只是民族文化的一个载体,它所承载的是民族精神和人文思想的发展。
从钧天广乐到江南丝竹,从寄托文人雅士志向的古琴到琵琶到悠扬四方的竹笛,绵延千年的国乐是民族文化的音乐化呈现,而无论用何种乐器,何种艺术形式来演绎,勾勒出来的都是源远流长的气韵风华,彰显着的都是包容并蓄的文化风骨。
载体我们可以换,但精神内核不能丢,根魂风骨不能丢,这就是历史所给我们带来的启示。
这个道理想必是人人都懂的,但让人难受的地方就在于,这个断了弦的世界,丢掉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如今大家正面临的就是“关山月不再”的局面,具体情况还需具体分析。
就单拿南音来讲,在苏白的上一个时空里,南音作为粤方言区一种独立的主流说唱曲种,大概也是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就戛然而止的了。
但苏白就从未觉得南音说唱的传承就完全断绝了,因为在此后的粤曲界中,小明星的“星腔”就有明显的瞽师钟德的韵味,粤剧名伶白驹荣的魅力,很大程度源于他对瞽腔南音的继承,陈鉴的“平腔南音”之精髓也转生在他的女儿演唱的粤曲之中。
瞽师时代终结,女伶时代降临,这是个很自然的历史兴衰交替,即便再往后推,在最早期的粤语流行歌坛里,哪个歌手不都多多少少都带点粤曲唱腔的?
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传承与创新发展嘛。
这里倒好,有点“啪”一下直接全断档的意思,真的就跟断弦一样,搞得苏白自己每每想及,也同样是懵比又懵比。
总是要先继承,才能去聊发展,去谈创新的,根都没了,一切就无从谈起,除非你愿意一刀把自己割了,上下5000厘米啊,你割?
此时此刻,许老的忧愁与纠结,无非就是如今好不容易将遗失的东西寻回来了一点点,但由于长期的断档与隔漠,又已经使得它很难再“返魂”融回今人的血脉之中了。
他赫然发现,“得到”跟“失去”似乎没有差别啊,这才是他陷入迷茫,患得又患失的真正症结所在。
而苏白讲这个例子,当然也不是为了要讲明白什么传统艺术传承发展的大道理,因为在这方面许老指不定比自己看得更通透呢。
讲这个更多的只是为了劝他看开一点,别钻进强行要“振兴”南音的死胡同里罢了,这是不可行的。
苏白的观点其实也已经明确的给出来了:任何一种艺术的兴衰自有其势,非一时一地一人力所能扭转。
古琴再美,刘长卿的牢骚再多,也改变不了燕乐的大潮流,古琴被琵琶淘汰是历史自然的选择,是必然发生的。
同理,地水南音也是这样,它一种很美的本土民间艺术没错,但它的缺陷也很多,别的都不说,仅是那缓慢的演唱节奏,就已经能把很多人给折磨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