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闾山法师修出真炁,未必不能化巫为道。千年以降,不知多少巫蛊邪法化入道门,而今成了堂堂正正的道门符咒法术。既然前人能做得,闾山法师为何做不得?
薛振锷思忖罢,心念顿时一宽,心神放空,俄尔静坐入睡。
转眼到得翌日,众人又各自赶路。只是七名闾山法师再无昨日神通,只老老实实埋头赶路。待日到中天,年轻力壮的林九姑从后赶上,笑着与众人打过招呼,旋即凑到薛振锷身旁挤眉弄眼。
林九姑大抵是炫耀其先见之明,昨日闾山法师闹腾的愈厉害,今日便愈萎靡。
薛振锷只当没瞧见,随着众人缓行赶路。这般缓行,今日却是到不了啦,直到又歇息一夜,众人第三日翻过笔架山,这才到了事发之地。
此地溪流汇入闽江,以致江水广阔。从上俯瞰可见暗礁、州、岛散落其间,得了先前报信法师指点,薛振锷定睛观望,这才瞥见西南方广阔江面上有一漆黑礁石。
那礁石冒头不过三尺有余,方圆一丈大小,再往前过得江面乃是一古镇,码头上有无数百姓焚香、围观。
目光收近,滩涂上有数十身穿法袍者伫立,这班人分作两群,红头、黑头泾渭分明。
陈六郎观望半晌,凑将过来道:“薛道长,可看出路数?”
薛振锷摇头道:“此地距离太过遥远,贫道看不分明。不若我等也下山观望?”
“好。”
一行九人下得山来,饭也不曾吃一口,匆匆赶到滩涂之上,陈六郎等人汇入红头法师一派,操着闵地方言说将一通,薛振锷身旁林九姑便道:“古怪,莫非真是闾山?”
“此话怎讲?”薛振锷问道。
那林九姑道:“顾二郎言,先前闾山不过露出水面一尺有余,行船过其畔,朝下观量可见山势广阔,是以先前法师才猜测其为闾山。而今不过几日,这闾山露出三尺有余,似有破水而出之势。”
薛振锷四下观量,说道:“月余不曾下雨,可是闽江干涸之故?”
林九姑道:“顾二郎说了,近来闽江水位只下降三指……”
隔着百多丈,江水波涛起伏,薛振锷仔细盯着那闾山看了半晌也不曾看出古怪,心下却愈发警醒。闾山之说本是谣传,怎地还真有个闾山从闽江底冒将出来?只怕是请君入瓮之诡计!
薛振锷道:“不知可否乘船过去观望?”
话音落下,有红头法师立刻道:“不可,薛道长不可啊。昨日这闾山突生变故,舟船靠的近了便会生出巨浪,将舟船生生打翻。有富家子从福州雇了画舫来,结果船倾人亡,一船人只活了个船夫。”
薛振锷暗自思量,那边厢有黑头法师冷哼道:“缩头缩尾算甚地大丈夫?既然你们红头不敢,我等法主公传人先行一探究竟。”
有红头法师反唇相讥:“要去便去,与我等说个甚?此地与漳湖镇遥遥相对,我怕那礁石并非闾山,而是百姓信奉蛇王。”
薛振锷道:“蛇王?”
林九姑对此倒是略知一二,在一旁低声道:“漳湖镇百姓信奉蛇王,每年七月初七会捉了山中蛇送入蛇王庙,以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只是如此?”
林九姑沉吟道:“据闻前宋之时,每岁七月初七漳湖周遭百姓会选童男童女一对沉入闽江以奉蛇王。入郕之后此等邪牲禁绝,周遭百姓若新得女婴,便会偷偷沉入闽江,以求降下男童。”
薛振锷眯着眼哀叹不已。这蛇王本是邪牲淫祀,却因官府禁绝而转入地下。闵地民少地贫,偏民间风俗嫁妆极为厚重。大户人家得了女儿自然不妨事,小门小户得了女儿只怕得愁死。
有出不起嫁妆者,干脆溺毙女婴。这般风俗与邪牲结合起来,说不得会养出甚地妖怪来!
薛振锷回过神来,却见先前的黑头法师使了银钱买下竹筏,划着竹筏朝那江心‘闾山’而去。
薛振锷不动声色仔细观量,过得半晌,那竹筏靠近‘闾山’,突地‘闾山’周遭泛起波浪,任凭那黑头法师如何划水,也靠近不得‘闾山’半分。
那黑头法师急了,找出符咒做起法来,薛振锷隐约瞥得有阴兵涌出,托着那黑头法师上了‘闾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