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大殿里鸦雀无声,只有外面远处的蝉鸣聒噪隐约传来。
朱高煦看向王贵,抬起手来。王贵立刻留意着朱高煦的手势,似乎猜到了、朱高煦想让他去召见大臣的意思。妙锦的目光也从奏章上移开,等待着朱高煦的反应。
可他忽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手也缓缓放下来。这样的举动,引人侧目,叫身边的人们有点意外。
朱高煦刚才确实情绪上头,但终于下意识地觉得、事情不应该在情绪激动时决定,须得先冷静想想。
以前的他不止一次愤怒、感到不公与羞辱,却因地位势力所限,不敢随时发作;而今坐上了皇位,经常处在恭维与自我膨胀之中,反倒更容易忘记克制了。
他的手挪到了旁边,拾起另一份奏章看了一眼。那是朝鲜国李芳远的奏章,李芳远不久前上书,描述了对马岛倭寇杀掠朝鲜国沿海的事,并称准备发兵讨伐对马岛,事先上书知会朝廷。
曰本国那边的事,此时也悬而未决。
朱高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桌案旁边,埋头看了一眼。一个宫女急忙蹲下去掀开了棉被,从里面拿出一条冰凉的棉巾出来。他接到手里,捂到火热的脸上,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冰凉的触觉之中,不知怎地朱高煦忽然想起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段杨氏。有时候、朱高煦会站在段杨氏的立场上看待一番往事,段杨氏对沐家的愤恨好像是值得理解的,她为了仇恨不顾一切,但最后逃回公道了吗?这个世上有其规则,但应该与善恶公道无关。
朱高煦在大殿上踱着步子,这里已经没人敢说一句话了。清净的环境下,他拿起安南急报,再次细看了几遍。
过了一阵,朱高煦的声音平静了不少:“王贵,你去把安南王后陈氏叫过来,再召五军都督府的公侯、朝中各衙的堂官,半个时辰之后来柔仪殿议事。”
王贵拜道:“奴婢遵旨。”
朱高煦看了一眼坐在侧面的妙锦,他今天来柔仪殿时,确实没准备要见陈氏。
妙锦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道:“圣上未因怒而决大事,国家幸甚。”
朱高煦却道:“人生而恐惧的事,应该就是死亡罢?故朕身经百战,仍敬畏战争。可是那几个军中老兵弟兄,他们是朕亲自送去安南的,刚到地方就被毫无道理地杀了!谁在意过他们悲凉的人生?”
妙锦听罢神情复杂地看着朱高煦,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