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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辉祖也不计较,他想到老四家的人已经继承了魏国公的爵位,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老奴的啰嗦,“高煦打小就不听话,在北平长大后,更是狡诈。俺一向不喜此子,他恐怕也痛恨俺这个大舅。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就算时常能见着、甚至于是很亲近的亲戚,还是彼此不对付。生来无缘,即是如此。”

不过夏元吉等隐约表现出的心态,倒是让徐辉祖感到意外。臣子到了一定权位,难免希望君权削弱,因为只有那样,决定权力财富甚至于身家性命的好歹、才能更多地掌握在自己手里。越是有才能的人、越可能这样想。君相博弈不止千年,徐辉祖不是文官也很容易想到这个角度。

但大明开国初总结了教训,看到了各朝君臣之间相制、然后平衡崩溃后的巨大恶果,太祖一直试图收权于皇家;朱棣与朱高煦两任强主继位,让朝臣难以左右皇权,把太祖的做法再次延续。敢情大臣们已经认清现实,接受了现状?

这时魏十二有点不甘心道:“老爷为何要找这些书,与今上有关?”

徐辉祖没回应。现在他整天在府邸里,谁也见不到,除了看这些文字,又能从何了解高煦的事?徐辉祖很不喜欢高煦,但并不是没有兴趣。

虽是相互憎恨厌恶的人,徐辉祖却似乎非常了解高煦。之前高炽一家死了,很多人有点怀疑高煦,但徐辉祖就凭直觉认定,那种事不是高煦所为。

魏十二的声音再次传来,“听说这部书哩,起初是姚芳交给了守御司的‘假物院’,姚芳便是贤妃的长兄。不过夏尚书说了一声,必定是圣上亲自弄来的书。现在朝中还有一些士人,凭这部书,成了一派‘假物学派’。”

“确实很蹊跷。”徐辉祖随口道。

魏十二道:“今上当真是文武双全。”

徐辉祖抬头,用多肉的大手掌拍着手里的书册,“这东西不可能凭空写出来。”

魏十二道:“老奴不懂哩。”

徐辉祖道:“高煦骨子里与俺们不是一路人。”他“嘶”地从牙缝里吸了口气,“他不是疯子,反而比大多人还要冷静,但他的眼睛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又或用不同的眼睛,看着这相同的世道。俺就想知道,他要把大明变成啥样。”

“啪”地一声,徐辉祖再次拍打了一下手里的书册,抬头望着门外的天空。

徐辉祖见多识广,不管是大明王朝的高层,还是庶民士卒,他甚么没见过?按照他的经验与见识来说,也许皇帝与上天有某种玄妙的关系,但应该不会是很直接的联系;否则那么多大胆欺瞒皇帝、甚至挟持天子的事,皇帝不是早就应该从玄妙的地方知道了吗?

“祸兮?福兮?”徐辉祖喃喃道,他以前坚信的东西、似乎渐渐有点松动。

而身边的老奴,活了大半辈子,此时仍一脸茫然。他只对徐府能不能再次热闹起来、是否能跟着沾光,而费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