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张口,第一次发现“精市”这几个音有多么难以出口,明明“幸村精市”他叫得比谁都多,也比谁都热衷。
“阿初,你得面对一些事情,你也不得不面对。”幸村的心脏也开始柔软,他原以为自己还能再坚持一阵,结果观月只用了两样“武器”,他就败下阵来。
——低垂的头和不自觉退缩的四肢。
他知道如果他说出来的话观月一定会嘴硬,一定会反驳,一定会用各种花言巧语威逼利诱他忘掉刚才看到的。鲜活的,骄傲的,可爱的,观月初,他非常想看到。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只顾自己的喜欢无视观月本人的伤口。那些伤口隐藏在他完好的皮肤之下,径自腐烂着,并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而观月却恍若未觉。
是的,恍若未觉,恍若。
幸村很不想做这个恶人,但是如果不把腐烂的伤口撕开,进行清理和消毒,那它永远不会真正愈合。比起做恶人,他更不想陪着观月初自欺欺人。
“幸村精市——你以为你是谁?”他黑色的卷发失去的平时的光彩,耷拉在头上。观月低着头,声音含糊却不会让人错认其中的意思,带着平日绝不会有的自嘲和疯狂,他说话像没经过思考,却缓慢地仿佛接受了深思熟虑,“你又知道些什么?”
一字一顿,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最起码他愿意和他说话了,幸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于是他摇摇头,对一直不肯抬头直视他的观月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
“可我知道你,阿初。”他打断观月的反驳,“你以前发生过的事,我一件也不知道,也没兴趣去了解——我关心的只有你,阿初。”
观月再度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我一开始认识的就是这样的你,骄傲、冷漠、强大,又倔强得像只猫,稍有不爽就挠人一下,伤口藏得比谁都深,其实也比谁都脆弱……阿初,你没发现么,现在的你就是只哑炮,原本一点就着,明明想发火又深知得压抑,火越沉积越旺盛,到了那个时候,就谁都救不了你了。
“你明知道的,你对网球的热情从来不曾削减,你想上场的欲望从来不曾消失;你明知道的,你颤抖的指尖、飘忽的眼神,落点都在网球上……不论你在害怕什么,无视自己热爱的事物,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吗?”
“你t知道些什么!”观月双手举至眼前,颤抖着,连着他的肩膀一起,或者说,他整个人都颤抖着,声音也带了一点难以辨认的哭腔,他骂了人,平生以来第一次将不堪入耳的话骂出了口,但他都不知道自己骂的,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幸村精市,还是什么都知道的他自己,“你t知道些什么!你根本不会懂——”
那种鲜血遍地,沾满他手,被人质问、嘲笑、漠视……接触死亡的感觉,幸村精市怎么可能懂?绝望、恐惧、人性……教给他的,只有退缩,也唯有退缩,才能保全自我,不至于陷入同他人一样的疯魔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