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眼惊恐,却面色沉稳,贝齿将嘴唇咬了几个血痕,声色不乱地道:“恶之城里面也有他安排的人,在当日会和禁卫协同围剿你们,为掩人耳目,他会在恶之城北面的高墙顺下绳索,得以禁军悄悄潜入,并将你和她的死归咎于恶之城里的罪人。”
“外面哪些人,还知道我们活着?”我解开她身上的凤凰花藤。
“土蝼断角之后,不仅仅是东楚,便是安阳和临酉的人,都知道你还活着了,几月前,大周昭明太子已将楚国东海之滨的三郡四城收入囊中,现下已然越过西陵山,攻入云梦,直抵东楚,梁国、齐国和晋国的军队受之响应,也已攻入楚国国境之内,楚王现在不敢轻举妄动,若没了你,昭明太子怕是会踏平整个楚国,你是楚王最后的一枚棋子,非全军覆没之时,这枚棋子自然不会轻易启动,也是因此,芈亥是趁着楚王应战,无暇顾及你,才想着要悄悄地私下杀了你。”作为一个七岁的孩子,她确实知道的有些多。
我扯着她的发丝,质问道:“为何以前不说,偏偏现在开了口,你一个孩子,怎会知道的这么多?”
“以前不说,是觉得你没有能力逃出去,想把你们骗去恶之城,保自己一命,现在说,是看你有能力出逃,以此寻求你的庇佑,携我同出这天地牢笼。”她心底清楚,即便是将我们骗去了恶之城,芈亥也不会给她一个善终。
“你就不怕现在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后,将你杀了吗?”我收紧手指,撕扯着她的头皮。
妫薇跪坐在一旁,心疼地看着那幼童,她欲言又止,知道我不杀她,已经是做了最大的让步了。
“你不会杀我,因为只有我能带你们逃出去。”她比我曾见过的任何一个孩童的内心都强大,她的强大并不是桃息的柔中带刚,亦不是芈炎的外强中干。
她的强大,是明知面前留给她的是一条死路,却还不信命地去撞个头破血流。
“说一说,你要如何带我们逃出去?”我放开了手,妫薇随即上前,接住了她,并细心地将她的长发拢齐。
“十八夜亥时,是我最后的时辰,禁军会在亥时三刻于恶之城北面高墙下落,只要我早一步前往恶之城,告知城中罪人,你被我引去凶兽的巢穴,已然被凶兽吞食,而艳绝天下的桃花夫人就在密林之中寻找你,他们必会淫邪四起,前去密林寻桃花夫人,淫之,趁此你们潜伏在恶之城附近,待他们离开后,禁军落墙时,攀上禁军下放的绳索,顺势而上,便能逃出去了。”自她落入我手中后,还是第一次讲这么多话。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就心机这么深沉,前途不可估量啊!”陆庭薇抱着肩膀,兴致盎然地问道。
幼童巴巴地望着我,似是在等我确认,她是否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楚楚可怜地模样,又骗得妫薇将她抱在怀里。
我冷哼一声,甚是厌恶她的两幅面孔:“别人问你话时,就要好好回答,母亲死的早,不代表以前的教养都可以弃之不顾。”
妫薇皱着眉头,埋怨地凶了我一声。
那幼童抹着眼角地泪花,怯生生地道:“原我是不配得芈氏姓氏之人,现在我也不愿冠以这姓氏,母亲为了取了‘岚’这个字,你们叫我阿岚就好。”
“我叫陆庭薇,若出了这天地牢笼,你今后可要多多关照了。”我并不知那时陆庭薇心中的打算,所以甚是觉着她说出这话,有些突兀。
“她有什么可好关照你的?”我白了阿岚一眼,自顾自地又去溪边练剑了。
陆庭薇并没有跟随过来,反倒是妫薇,将阿岚托付于陆庭薇照顾后,跟着我来到了溪畔边。她盘坐于溪石上,静候我练剑毕。我身上有汗水的臭味,便站在溪边,让风吹散,并未向她走近。
她站起身,缓缓向我走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接受芈炎,却不能接受阿岚?”妫薇问道。
我一怔,随即问道:“你知道芈炎是你的孩子了?”
她莞尔一笑:“怎会不知?”
“我当初想要与她相认,她却冷冷地回绝我,并义正言辞地告诉我,若想要她能继续做翠缥郡主,便永远不要与她相认。”她平静地看着我,波澜不惊地双眸之中,倒映着即将燃烧殆尽母爱。
“身为母亲,我没办法保护她,便只能不再为她的自保而添乱。”
所以,大殿之前,芈炎故意使我暴露出来,是为了逼妫薇自尽。
想到那时她趴在芈苏的肩头,嘴角是带着寒凉的笑意,便使我不寒而栗。
那她当初为何救我呢?是为了小雨,还是只为了我那一笔丹青,可以画出雅光公主的容貌呢?
若当真是如此,我倒是觉着阿岚良善许多。
想想我如她们岁数的时候,只知道成天和骨碌玩泥巴,哪有如此深沉的心机?这般看来,在乡野生活,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以为聪明的阿姐一早便看透了芈炎的心思,却没想还是被个孩子骗了?”妫薇见我错愕的神情,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