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翼褪去银甲,身着玄衣,攀着青石向上。
这座楼台的前身大约是瞭望全城的瞭望塔,顶层楼阁与其他楼阁相异的地方,便是没有围栏,且四面镂空。
妫翼无处藏身,只能挂在下一层的飞檐隐蔽处。
虽然颇为费力,却也有一个益处。
楼阁里面的说话声,甚至是窃窃私语,妫翼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尤甚是狂妄自大的芈亥,从来都不知道谨小慎微。
“这乐钟是今年逐除之际周王赐给父君,后父君又赏给我的,诸位能听得,实乃三生有幸。”芈亥的傲慢似是秋日里的蚱蜢。
妫翼不知楼阁内的人数,因而才不敢轻举妄动,细听乐声中,芈亥话毕,并没有人应和。
“怎地,都哑巴了?”芈亥的暴怒无常,妫翼早在东楚和云梦泽便领教过。
噼噼啪啪一阵摔砸后,有一道低沉的声音,道:“乐钟悦耳,难以回神,二公子莫急。”
随着这一声解围,众人皆随之附和起来。
妫翼听得人数约有五六,皆是盛年男子。
“姚老大,我还是喜欢你说话,叫人听着舒服。”芈亥笑道。
如若是从楚国随军而来,还能得芈亥这样敬畏,这位姚老大,应当是云梦城的姚宏。
这孋家为了夺权,连姚宏都能请出山,可见是铆了多大的气力。
“二公子高抬老身了。”姚宏的声音里是不屑,只是芈亥并没听出来。
“你说,待白丞相攻入潼安后,能不能将那妖女活捉,可不能让她这么轻易地死了,我跟她的仇还没清算完事儿呢。”芈亥酒酣耳热,言语时口齿已不是十分清晰。
妫翼能猜得到,芈亥口中的妖女,大抵是自己。
东楚百兽园,她砍了芈亥的娘舅孋中朗,还将他重伤,这个仇,他记恨到如今。
可妫翼身上系着的仇恨,又不止这一桩,她从未将他当做一回事儿放在心上。
“二公子放心,杀弟之仇,丞相定然也不会让她痛快地死去。”姚宏说道。
芈亥开心地拍着手,笑道:“也是也是,这妖女作恶多端,活该这么多人记恨她。”
“若是安安稳稳地在大周,在周太子的庇佑下,也就罢了,偏偏好死不死地回到陈国,成为了陈侯,且不说陈国是父君的志在必得,仅凭她一个娘们,如何能抵御得了我大楚的铁蹄。”
芈亥似是站了起来,幸灾乐祸地随着乐声起舞。
没过多久,一连串得到惊呼声从楼阁内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布帛撕裂的声音。
“二公子若要喜欢,带回去行事便可,何必要当众羞辱?”姚宏微怒,道。
“姚老大怎对喑人这般怜悯,所以哑奴才寸步不离地带在身旁?”芈亥笑道。
姚宏冷笑一声“与喑人相处,珍视神交,耳旁清静,心里敞亮,有些人虽然有口能言,但说出的话刻薄又刁钻,自赞自傲,其实虚伪又残暴。”
姚宏的指桑骂槐,再度激怒了芈亥,他大吼着令所有人滚出去。
哪知,姚宏又道:“二公子何必这般盛怒,我又不是再说你。”
躲在飞檐下的妫翼险些笑出了声,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