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处多么和睦的一对表亲……我们曾经互赠礼物,互相祝愿,作彼此的依靠……”
伊丽莎白对于玛丽的示好,沉默寡言,如坐针毡。顾问事先给她准备过发言稿,她当时听着差点气哭。现在,她勉强坐在这里,心里慢慢涌出了女王的气概。她打断了玛丽温情脉脉的叙述,语带讽刺道:
“是啊,我们,相邻两国的女王,曾经有着多么深切的友谊。”
玛丽当然晓得她在强调什么。于是,苏格兰女王诚恳道:
“昔日,我们算是邻居。但作为您的表亲,您亲密的姐妹,我一直愿意肩负起血脉赐予我的责任。苏格兰王冠,固然是我祖父和父亲传给我的遗物;我的祖母,却是不折不扣的英格兰公主。因此,我一直牢记我的由来,牢记我和脚下这片土地的紧密联系。”
“我必须感谢您,我的陛下。感谢您认可我作为都铎后裔的义务。如今,英格兰外有强敌,内有骚乱,正适合我们联合起来,共同平息局势,恢复国家安定。”
“您突然状态欠佳,我深感惋惜。所以,我热切盼望,来此助您解决一时之困……”
虚伪!伊丽莎白的脸颊有些扭曲。她多么想拂袖而去。这位英格兰女王,生平最恨有人染指她的君权,哪怕是以“将来继承”的名义。偏偏这个玛丽·斯图亚特,教她一再受挫,屡屡认下那些违心的文书!
登基四年来,她付出多少努力!她认同权贵的利益,善用公众的力量,终于逐步建立起毋庸置疑的威严。起初,她还得凭借着臣下对王室血脉的尊重,才压制住反女性执政的声浪;后来,她通过谨慎细致,勤政为国,渐渐赢得绝对多数人的支持……可现在,这个可恶的异国女王,竟妄想夺走她赖以生存的权力!
伊丽莎白嘴角抽搐,可说出来的话,竟还不很难听:“承蒙您的关照……您大可不必如此谦虚,苏格兰女王陛下。”
她心里恨得要死,手帕都快扭成麻花了。但忍耐与克制,是君主的修养。伊丽莎白强抑冲动,闻声辨位,朝着玛丽的方向,蹙眉“望了一眼”。
“我可不敢驱使……一个本和我‘平起平坐’的君主呢。”
枢密院诸臣,简直要坐不住了。咳咳,这里是大厅,通常是举行重大仪式的地方。后面是警卫厅、再后面才是谒见室。有恙在身的女王和野心勃勃的摄政王,两个女人,话里多少机锋,都可以待日后私下相处时再打嘛……
三大主教,纷纷向力挺玛丽的诺福克公爵示意。诺福克公爵见状,又冲彭布罗克伯爵使了个眼色。再来是阿伦德尔伯爵、德比伯爵……
最后,几乎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了塞西尔身上。
国务大臣则瞅了瞅罗伯特·达德利。伊丽莎白的柏拉图情人面容有点沉郁,但站在女王下手,身材笔挺,状似忠诚。这个小子,也不知道算好运还是歹命——他的大靠山自个都摇摇欲坠,但还顾念他,决定册封他为莱斯特伯爵,并指定他入枢密院,带着他出席这次“屈辱”的会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