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计议啊从长计议。
英吉利海峡的另一端,瓦卢瓦宫廷里,亦展开了一场如何应对尼德兰起义的大讨论。
作为上台一年余的新君,弗朗索瓦本是极为抗拒战事的。妹妹伊丽莎白过世,他和母亲几多伤感;但外甥女实在年幼(一个两岁、一个一岁),瓦卢瓦同西班牙哈布斯堡的温情也就变淡了。作为一个抱负的法兰西国王,看着局势变换,弗朗索瓦心情有点微妙起来。
宫廷里,洛林红衣主教虽说对西班牙幸灾乐祸,却也不愿给尼德兰的新教叛逆们任何好处,只建议隔岸观火。洛比塔尔和蒙莫朗西,皆务实的认为,即使国库渐渐充裕,财政也还禁不起折腾,边境和平比涉外征战要获利更多。
对于这几位重臣、尤其是后两位有理有据的建议,弗朗索瓦自然表示非常赞同。
然而蒙莫朗西的外甥、科利尼提出了不同意见。
今年年初,王室统帅拼着面子,给他弄回了个皮卡第大区总督一职。作为交换,其他更多城市或要塞驻守的任命,经国王陛下授意,撇开王室统帅的人事权,由吉斯家族安排到了他们所信任的一派人身上。于是,科利尼更激起“奋发图强”的念头,格外期望干出有价值的大事——
譬如,以边境纠纷的名义,果断介入尼德兰战场。
科利尼口若悬河,慷慨激昂,气势十足:“……这么做,正是为法兰西的未来。尼德兰本是富得流油的奶牛,腓力二世在它身上已经索取太多。我们若帮助那里的人民,将有希望得到丰厚的回报!”
将将十五岁的旺多姆公爵,凝神注视着科利尼,仿佛为他的魅力所折服。接着,他又顺着科利尼的视线,看了看大他三岁的吉斯公爵亨利——那家伙正臭着一张脸,似乎对前海军元帅的说辞颇为不屑。想到吉斯家族曾经对波旁宗亲多有侮慢,年轻的亨利·德·波旁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瞧你这胆小鬼,我偏要战”的冲动。
然而在旺多姆公爵开口前,王弟奥尔良公爵查理先咳嗽了两声。“我理解并尊重你的壮志,科利尼。但这关系着法兰西王国的立场,唯有陛下才能做最终决定。”
哦,旺多姆公爵想,奥尔良公爵尽管看似比兄长还羸弱,但总是做出很坚定的样子,时时表示拥护他的决定,仿若忠诚得不行。在弗朗索瓦二世结婚多年无子的情况下,查理实质是法兰西王位头号继承人,他的态度不容小觑。
而这个王国现今排位第二的继承人安茹公爵、比他大两岁、和他同名的另一个亨利,在会议中却显得十足漫不经心——他还不时还和被特许旁听、十三岁未成年的阿朗松公爵埃居尔说悄悄话。真是不知所谓。考虑奥尔良公爵不大壮实,也还没儿子;挤眉弄眼的这俩,没准真有机会带上至尊的王冠呢。
旺多姆公爵目光扫过在场唯一一位女性,一袭黑衣的王太后凯瑟琳,感觉到一丝压力。这个意大利女人盯他很紧,如果不愿宣罗马那边的誓词,大约宫廷是不肯放自己回旺多姆封地或纳瓦拉的……
“嗳,”王太后发话了,“主动干预尼德兰内乱,实则两边都不讨好。西班牙肯定不喜欢我们掺和,那些新教暴民也未必会感恩。陛下愿意接受臣属意见,从国家经济角度考虑得失,实乃是法兰西之福。”
话里话外,也是支持弗朗索瓦原本的打算:维持和平,按兵不动,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