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麻吕和闻讯赶来的李临终究没赶上婉儿的最后一面。她安静地躺在盛开的花儿里,姚秀向阿麻吕和李临拱手,面无表情道:“师姐说,她希望,葬在花海里。还有,李先生……这是婉儿师姐给您的,请您收下。”
是一串银心铃,上头歪歪扭扭地刻着“婉”和“临”——是他们的名。
李临痛哭不已,而姚秀,却一言不发回了房。那一刻房巧龄突然明白姚秀的作为。他不哭,是因为他没有资格。他心爱的那个女人不喜欢他;她死的时候也没正眼看过他;她甚至要他将传递思念之物交给与她两情相悦的人。
而姚秀剩下的,只有满心的自责。
房巧龄问过姚秀为什么感到自责。姚秀回答她:如果那时他学医,说不定就能救回婉儿。
从那以后,姚秀放弃武学,改学离经易道。七年来,他怀着这样的自责,疯狂地逼着自己学习。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他可以三天睡四个时辰,背完整本《伤寒杂病论》。
变得温柔,变得守礼,变得啰嗦,变得无聊,知道婉儿师姐那件事的人都清楚,姚秀越来越像那个李临。药圣不止一次说,姚秀不活泼了,也总是让房巧龄多去逗逗他。
房巧龄好赌两把,偏偏姚秀不喜,总说十赌九输。她于是乘着这个劲儿,惹恼姚秀,看看他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模样。不过结果很显然,根本没用。
今夜月色很美,美得让人感到彻骨寒凉。房巧龄不大的声音恰到好处,将朱缨绷紧的最后一根弦扎断:“只是后来遇到你,他就变了。我已经很久没见他笑成那样,也没见他使坏坑人,可在扬州,我全见着了。”
“穗九师兄经历过两次不幸,多余的,我师门,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所谓了,只希望他能好好地过完这一生。那个苗疆女人是不是他的幸运,我不知道,但你是。朱缨,你跟婉儿师姐挺像的——两个人都是倔脾气,说一不二的那种。也许在他心中,已经将你替代婉儿师姐和苗疆女人。这是好事,朱缨,这是好事。他是个长情的人,和他在一起,你这一辈子都很幸福。”
“你不喜欢他吗?”
朱缨起身,站在窗户旁。
“我不是那种人,我能和穗九师兄打架喝酒做朋友,但要我一辈子面对着他,我会先杀了自己。”
学着她的夸张动作,房巧龄耸耸肩,“看你啦,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感受。我虽然希望师兄能快乐,但你是我朋友,我也希望你快乐。我困了,睡了,明天叫我。”
房巧龄打个哈欠,躺在床上睡着了。朱缨翻了翻包袱,发现干粮已经让她俩给吃光,得补点。
忽然就看见一个小小的瓷瓶子。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姚秀的。也许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姚秀亲自,或者让毓焱来,把它塞进她的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