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连费尔都以为他是不是背过气死掉了的时候,姚秀慢慢地把车帘掀了开来。火光朦胧,他看不清姚秀的脸色,但见他穿得与常人相比要厚实许多,看来朱缨也没骗他,确实是带姚秀去治病来着。
火光明灭,费尔觉着不够亮堂,随手指了指火堆,登时火焰燃得更为猛烈。姚秀从车上下来,他看起来似乎仍在病中,腰杆子都挺不直,走路也慢吞吞的,几乎是挪到他的面前,恭恭敬敬一拜到底。费尔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是一个只剩半条命的人,他也不屑于知道姚秀葫芦里的药。
“巧龄已经没了,请您高抬贵手,保全我师侄,和阿缨。至于孟雅,他与我们无关,不日便将离去,还请勿要牵扯他进来……咳咳咳!”
朱缨担忧地给他顺气,试图把他躬下的身子给扶起:“阿秀,你别这样……”转头面对费尔,道:“你还想怎么样?我说过了,你们要做的我都答应,是你们食言,杀了房巧龄在先,我可一直遵守着诺言!雷金纳德不是向来讲信誉吗?怎么做起这种鸡飞狗跳的事?”
姚秀在心里纠正:是鸡鸣狗盗。
“得,我不过来看看情况,你怎么这么多废话!”掏了掏耳朵,费尔站起身,慢步道朱缨面前,耸了耸肩:“我先警告你,是房巧龄先杀了温迪,珥夫才动手的。你们人类说一命偿一命,我们不过是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又指责我们杀了人,不觉得双重标准了点吗?还有,答应你的,当然会做,不过我也要警告你,不要指望再做什么小动作了!否则,你就等着给所有你重视的人收尸吧!”
不等朱缨说话,费尔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阿缨姐姐,他和杀了师父的人,是一伙儿的么?”
朱缨来到毓焱的面前,轻轻捧着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
“听好,阿焱,你是大夫,你的手是救命的手……”她拉起毓焱的手,把毓焱带到姚秀面前,也将他的手拉起,一同拢入自己的掌心中,“你们两个的手,都是救命的手,报仇这件事,交给我就行。”
姚秀不由得抬眸。
他认识的朱缨,有隐忍坚强,有故作强硬,有调皮可爱,也有一意孤行,但她从没有这么顾忌大唐人的想法,她对大唐人的态度,从来都是放任随意,似乎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挂心。
甚至连他也是。
可现在,她却说,他和毓焱的手是救人的手。
房巧龄走了七天以后,他头一回觉得心情不错。
毓焱也被她的说法弄懵了,眨了眨眼,模样颇有些傻气,被朱缨点了点额头,推着姚秀和她到了车边,哄她上去睡觉。毓焱想着自个儿也快及笄了是不是该避避嫌,又被朱缨推了上去,指着她就开始骂:“小孩子给我上去睡,看阿秀那样儿也没法工作,着凉了没人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