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哽咽着说:“我是替姑娘哭的, 我知道姑娘心里苦。”
元春笑道:“宫里的日子, 咱们也都过了, 如今再怎么着,还能比在宫里更差吗?我是有品级的女官,他们再怎么着, 也不敢把我送到庙里去。”
元春笑容微冷, 心里却已是有了成算:“这府里, 最是要脸面的, 不会让我这个老姑娘在家里待多久的, 总得给我找个婆家。到时候, 我自己能做主了, 就给你找个好人家。”
‘‘我不愿意离开姑娘。’’抱琴急了, ‘‘我自小就是跟着姑娘的,要是离了姑娘,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傻丫头, 真是个傻丫头。’’元春搂住抱琴, 眼中终是含了泪, “像我这样的, 多半是要给人做继室的。若是前头原配没有儿子也就罢了。若是前头的人留下了子嗣, 我的日子可就不大好过了。你跟着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我又怎么忍心你继续受累?”
抱琴道:“那我就更要跟着姑娘了!咱们从小就形影不离的,我哪能看着姑娘一个人受苦受累?”
见元春还要说什么, 抱琴急忙道:“姑娘不用多说了,我属牛的,天生死心眼儿。”
‘‘好,好,好,’’元春无奈地笑道,‘‘那咱们就做一辈子的姐妹。’’
抱琴这才破涕为笑:“那我可就一辈子赖着姑娘了。”
等宝钗的胭脂铺子开张的时候,金陵城出了一件大事。
——知府贾化因贪酷被大皇子下狱,据说大皇子已经禀报了圣上,割除贾化的一切功名锁拿回京,交由大理寺惩处。曾经举荐过贾化的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上京自辩。
听到这个消息,宝钗恍惚之间,才想起她自重生以来,就下意识地不敢去想的那个人。
——林黛玉。
无论如何,宝钗觉得,黛玉是因她而死的,这个责任她是推脱不了的,也无意推脱。她一生最愧对的人就是林黛玉,最没有勇气面对的人也是林黛玉。
林妹妹因她嫁给了宝玉,抑郁而终;宝玉因林妹妹夭亡,出家远走;她因贾宝玉出家而晚景凄凉……
他们三人这一生,纠纠缠缠,仿佛是三条被人定好路子的风筝线,非要三根尽数缠断,才算是结束。
宝钗不敢想起林妹妹,又何尝不是因为对前世的下场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