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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再次将视线投来,瞧着对面那两位身姿气韵皆属上乘的青衣少年,他突然就觉得之前的那段时日就如浮沉旧梦一般,有些人终究要走,有些人你穷极一生也再难寻得。

郭瑾心中惴惴,虽自认之前遮挡完全,并未露出半点破绽,可她还是没由来有些发慌,只能任由荀彧将她上下打量了许久,就在郭瑾忍受不住这般尴尬的氛围,打算上前主动与荀氏叔侄问好时,荀彧却冲她微微颔首,而后破天荒折身离去。

他的步履甚至有些匆乱,神色惶惶,不知是在惧怕着什么,抑或是想逃避些什么。

郭瑾即将脱口而出的“文若兄”就这般卡在喉中,只能佯作平静地同荀攸遥遥对揖,这才随上兄长的步伐继续朝太学而去。

所谓元夕大论,不过是于太学外设了一处论台,各路文士学子聚集此处,发布最新言论,互相答疑反诘,没有限制拘束,亦无需担忧口出不逊,会触怒哪位当朝权贵。

元夕大论之论,可谓是自由之极。

郭瑾一行抵达太学时,论台处已有纷纷杂杂上百位文士正各自围聚热聊,郭瑾心中慨叹几声,想着三国时期当真是大佬云集,今后拨云弄雨的各方军阀智谋主力,此处的文士没准儿便要占去七八成之多。

郭瑾唏嘘间,忽而有人自身后拍上自己的肩头,力道极轻,位置得体,不看也知定是为文雅持重的翩翩君子。

连忙回身望去,来人有些面熟,郭瑾心中恍然,原是那位放了自己鸽子的崔琰,崔季珪。见她回望过来,崔琰率先拱手长揖,态度谦和、语气真挚。

“郭郎允恭克让、通达慷慨,琰或有误解,未能为郭郎引荐博士,因此常羞愧于心,望郭郎不吝海涵。”

汉末本就崇尚慷慨之风,比如论及董卓时,还有关于其宰杀多少耕牛款待羌人的描述。同理,郭瑾不仅苦心孤诣造得宣纸,还不收分毫交付太学,如此举动,相当于自然直接点满了诸文士对自己的好感度。

崔琰有此行径,本无意外可言。

掩面轻咳几声,郭瑾忙搀起对面巍然长揖的青年,“崔兄本不知情,又何来怪罪一说?瑾才疏学浅,今后须得向崔兄多多求教才是。”

望着对面宽袍博带的清雅少年,崔琰随之起身,心底复又揣度,这位郭家小郎不仅才思独巧、为人慷慨,竟还豁达至此,非但不曾怪罪自己故意冷落之举,还谦卑恭允,直言自己所学甚浅。

如此少年,不愧为阳翟郭公之后。

两人来回客气几遭,郭瑾终是瞧清崔琰身后,竟还随着两位不及弱冠的俊俏少年。

似乎见她目露疑惑,崔琰指着其中一位缇衣屐缕的明秀少年,出声介绍道:“此乃琅琊诸葛瑾,现正于太学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