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将灶上的沉香露端回房,穿过回廊时,隐约听到院墙那侧后罩房的位置传来了沉重的开门声,在这寂静深夜格外刺耳。
她穿过耳房,透过窗户看到,几个家仆正将那卷草席交给几位身着纯白衣裳的人,几步开外,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正念念有词。
粟特国人多信奉拜火教,认为火与土都是不可玷污的神圣之物,因此不像中原人那般流行土葬。
拜火教信徒死后都要将尸首由专门的抬尸者和法师送进寂没之塔,待到鹰鹫将腐肉啄食殆尽后,才算是除去污秽,再将骨头收葬。
许是不想惊动他人,这里只有一个家仆打着昏暗的灯笼,灯笼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动,光芒忽明忽暗,令这场简陋的仪式显得有些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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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一弯冷月投下溶溶月光,将寂静的康宅笼罩在内。
燕檀自打进入楼兰后就变得浅眠而多梦,梦中醒来时有些口渴,于是摸黑下床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茶水是凉的,她喝完愈加清醒了,望着黑漆漆的房间有些害怕,就点了灯。
蜡烛微弱的烛光勉强照亮这个不小的房间,恰在此时,她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紧闭的窗前经过,借着月光在窗纸上留下了清晰的影子。
说是什么“东西”,其实燕檀还是能勉强看得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影子,绾着汉人的发髻。
只不过女人影子有些地方又不太对劲,比如手臂的影子,残破不堪,断口粗糙,脖子也是如此,看上去像是身上有些肉被剜了去,露出了白骨。
她走得不慢,是从耳房走向前厅的方向,从燕檀窗前经过只用了片刻。
片刻后,门外回廊上就只剩下了她的脚步声,不知道走去了哪里。
燕檀大骇,后退几步抱着膝盖躲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牢牢包裹起来,脑海中全是康家家仆抬着的那卷有着轻淡血腥味的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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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自醒来后就再未睡,第二日一早便从床上爬起来,不吃不喝赶工调制好香露,在傍晚前托侍女送到了康夫人手中。
康夫人很喜欢她的香露,又盛情邀请她在康家再住一晚,她雇些龟兹
乐工来表演乐舞以作酬谢,被燕檀婉言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