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凶手只有一米六左右?
刁书真摸索着,搭在宋玉诚的肩膀之上,慢慢地走下楼去。
楼道里没有灯,本就伸手不见五指,更别提刁书真还戴着眼罩。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像是密集的鼓点,在刁书真的胸口里回荡,血流在她的血管里奔涌。
亢奋。
集中精神。全神贯注。
刁书真拉回纷乱的思绪,搭在宋玉诚的肩头,一阶一阶稳稳向下走着,忽然产生了一种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长到这辈子都别走完的错觉。
两人出了教学楼,踩过一阵平坦的地面,脚下变得凹凸不平起来,刁书真知道这是进入了案发现场的那片施工工地。她扶着宋玉诚的肩作为支柱,可惜地面上路障太多,她好几次都差点绊倒。
宋玉诚停了下来。是到了赵国华尸体所在的位置。
刁书真没有犹豫,像个毫无感觉的人偶,笔直地跪了下来,完全无视了粗糙的地面可能带来的伤害。她顺从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宋玉诚默契地将她的手束在一起,用扳手将钢圈和钢管拧紧。余下,同案发现场那样处理。
恐惧使得刁书真有那么一瞬间的瑟缩和抗拒:她几乎就要站起来,摆脱束缚,将身后的人摔在地上,掐住身后人的脖子。不管她是谁,是敌是友。
但她没有反抗。只是肌肉紧绷,神经紧张到了几乎要断裂的地步。她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背上出了一层薄汗,喉咙干渴得像是要冒烟。
在剥夺了视觉的,现在连行动力都被剥夺的情况下,活跃的想象力兴风作浪,将任何风吹草动都渲染成关乎生死存亡的信号。
心跳恐惧,却又莫名刺激。这种将自我全部交托于她人,彻底失去自由,彻底沦为她人俘虏,任她处置的感觉——
是如此的恐惧,却又如此甜美。
一直以来,刁书真运用着他人眼中近乎鬼魅的天赋,一路披荆斩棘,屡破奇案。在旁人眼中,她仿佛手握神奇的钥匙,任何一个人的心门都无条件地为她敞开。她骄傲自负,不甘落后,就算在恋爱约会这种私事上同样不肯放弃自己的主导权。
她披荆斩棘,在这条坎坷的路上,一个人背负着恐惧、愧疚、谎言和悲伤,在迷雾中走了太远太远。
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什么都可以放下,不用背负着责任。不用在大雨滂沱的天气,在泥泞不堪的路上,跌跌撞撞前行。
没有自由,就没有随之而来的责任;
没有自我,就不用为了活着苦苦挣扎。
刁书真面上的神经仿佛灼烧起来,滚烫的热度融化了她的戒备。敏锐的观察、精准的推理、客观的判断,强大的理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她感到自己的孱弱,孱弱得如同罗网里的挣扎的鱼,毒蛇獠牙下的抽搐的猎物,祭台上供奉给残忍嗜血神明的美丽祭品,根本无从反抗,只能被动等待,在战栗的恐惧中迎接盛大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