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低调地开进了校园里,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现场的勘查检验,将尸体带回了分局的法医科进行取证。偶尔有睡眠浅的学生醒来,望着楼下闪烁不停的警灯,才会揉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这是否又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一切都安静有井然有序,愈来愈大的雨将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尸体坠落的地方很快又恢复了洁净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单纯无辜。
在这幅安静的壁画里,唯一的败笔就是坐在旁边的刁书真,那张惨白的面颊上满是水珠,温热的泪与冰凉的雨点混在一起,分不清孰是孰非。一把伞隔绝了秋夜冰凉的雨丝,为她遮挡出一片温柔干燥的晴空。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学校再怎么低调处理,封锁消息,Z大医学院心理学系大二女生跳楼自杀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脚一样,飞速跑遍了整个学校。甚至有好事者跑到案发现场去实地围观,指着那些似是而非的痕迹编造一些煞有介事的故事。
什么当了别人的小三被大老婆逼到自杀的、什么被学校的教授潜规则了、什么患上了抑郁症等等,一个个精彩至极的故事,说着有心,听者有意,实在是为了枯燥的学习生涯添上了无穷的乐趣。
而作为真正第一目击者的刁书真,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就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你看到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人在楼顶吗?”宋玉诚急忙拉住了失魂落魄的刁书真,后者仿佛行尸走肉走在大马路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撞上来往的车辆。
“没错。”刁书真闭了闭眼睛,昨晚那噩梦般的一幕在她眼前闪过,她懊恼道,“真没想到子萌竟然会自杀,早知道如此,我就算是借也得找三万块钱给她了。”
“她的死不简单。”宋玉诚摇了摇头,不忍看刁书真那副沮丧至极的样子,“昨晚我值夜班,查到你们寝室的时候,发现大门开着,一个人都没有。紧接着没多久就听到一声闷响,我就跑下了楼,发现你站在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
“在老师和警方到来之前,我戴着手套查验了一下尸表。”宋玉诚缓缓说道,“尸体面部凹陷,眼眶青紫,眼睑以及球结膜见片状出血,口鼻部鲜血溢出,脑组织外溢,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器官破裂*。这些都符合这高坠伤的特点,但是,可疑的地方在于——我发现她的眼睑、腹部右侧、以及双侧腰际线都有着锐器切割的创口,那明显不是地心引力带来的挫裂创口,而是人为割伤的。”
“如果说她真的是想自杀的话,有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自己身上划下那么多刀呢?”刁书真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江倒海的情绪,准确地领会了宋玉诚的言外之意。
“卫子萌死前的几个小时,曾经找我借钱。”刁书真闭了闭眼,将眼里的泪光忍了回去,“而且——她濒死的时候有着强烈的不甘和愤恨,这会是一个突破口,刚刚做笔录的时候我已经和警方说了。”
“嗯。”宋玉诚不想多说,虽然她和卫子萌仅见过寥寥几面,但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骤然逝去,她的心里同样弥漫着悲伤的阴翳,“想来案情不复杂,警方的调查结果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这是糟糕透了的一天,刁书真还没踏进宿舍的大门,就听见卫子萌的母亲在辅导员办公室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耳不忍闻。她心里更加堵得厉害,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甸甸地走不动路。
回到宿舍,她见到里面一片狼藉,沈欣悦的衣服用品摊了一地,她本人正在一打一打地将东西往行李箱里塞着。她与刁书真对视一眼,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手上的动作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