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愣了一愣。随后他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把那口剑按回剑鞘,笔直往里走。过了山门进了大殿,在角落里找个屋顶没洞没漏水的地方放下包裹,树干咔嚓咔嚓砍成一堆柴火,三根木头搭个架子,在上面慢条斯理烤起吃食来。
吃饱喝足,结结实实伸了个懒腰,剑客将那柄大剑连鞘往肩膀上一扛,绕过倒在地上,已经碎成了好几块的不知什么神像,大踏步往后殿去也。
满地清光洒落。剑客踏出正殿屋檐的阴影,环顾四周,忽地一怔。
后殿不比正殿,业已有一半倾圮在尘土里。另一半还是好好立着,夜幕下屋瓦齐整,脊兽端严,甚至还有一只飞檐高高挑出——此刻正有个人,斜坐在翘起的飞檐尖端,五指间一丸金光如流萤飞动。
“你是谁?”
檐上人一声轻笑,俯首下望。剑客又向前走出两步,看清檐上是个约莫十岁的少年,一身柔软的绯色丝袍,笑吟吟翘足而坐。
这颜色在暗夜里原本容易失了鲜艳,然而月光如流银一般镀在衣袂上,竟是生生将袍子染成了朱红,却不见阴柔,反而张扬艳烈到了十二万分。
可这一身绯袍比起人来,那又完全算不上什么。檐上人背倚着那轮满月悠然斜坐,乌发垂肩,清水般的素白脸庞,只有眼尾一痕烟红斜挑,月光下说不出的妖异魅惑。
绯袍下两只雪白赤足随意交叠,一边问话,一边就好玩似的向前一踢,一只金环便从脚踝滑落到脚背,又从脚背落回脚踝,风中叮铃铃一声轻响。
剑客背后的长剑,就应和着铃声呛啷一挣。
剑客仍不在意。反手将长剑再次按回去,他不闪不避地看着檐上少年,目光既无躲闪犹疑,也无迷惑颠倒。坦荡清正里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欣赏之意,他上前两步,仰头回答:
“孙哲平。”
“我是张佳乐!”
少年的声音清朗透亮:“我知道你。你是那个有名的剑客,葬花重剑之下,斩杀的妖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说得可对?”
孙哲平微微一笑。宽厚的胸膛鼓动着空气,他语音低沉,笑容豪迈:
“你又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月下如此现身,是鬼是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