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心下一跳,忍着悲痛向夫人们鞠躬行礼。
“达西,我亲爱的外甥……”凯瑟琳夫人一下子没有绷住,在呼唤出他的名字时,泪水从眼眶里大滴大滴地滚落,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
达西立刻上前一步,与她拥抱。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亲爱的?”费茨威廉伯爵夫人问道,达西转头望去,只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涨得通红。她的语气意外地平静,却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样的刚强似乎下一秒就会绷断。
“刚到不久,舅妈。”达西与她拥抱,尽量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伯爵他……我是不是晚了一步?”
这话声音极轻,就好像是唇齿摩擦间的一声叹息。
伯爵夫人的眼睛瞬间变得更红,她用力地挤了挤眼睛,却没能再流下一滴眼泪。凯瑟琳夫人有一次爆发出了一声呜咽,与她拥抱在了一起。劳伦斯和兰斯都别开了脸,可达西分明看到,他们的脸颊不自然地抽搐着,强忍着泪水和痛苦。
“节哀。”
马车上坐着的人也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扶着车夫的手,跳下了车。
“舅舅已经去了上帝那儿,我们刚从陵墓回来。”
达西转头,看向了说话的少女——不,她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女人了——这张脸熟悉又陌生,熟悉的五官、陌生的气质,令他很难将她与七年前那个个头才到他腰部的女孩联想起来。
时间和死亡将每个人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伯爵夫人和凯瑟琳夫人面容憔悴,仿佛老了十岁。劳伦斯已经成为了第二个伯爵,面无表情,却比任何表情都可怕。兰斯也褪去了年少时的天真,显得可靠了许多。达西离开前,乔治安娜不过七八岁的孩子,现在也已经亭亭玉立。而安妮……她的稚嫩全然褪去,瘦小的身躯变得丰满而成熟,面容糅杂着凯瑟琳夫人遗传的妩媚和路易斯爵士的刚毅。
最大的变化,是这座曾经充满了生机和欢乐的宅子,失去了它最尊贵的主人。
而达西自己,也早就已经变成了他自己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人。他已经分辨不清,站在这里的究竟是彭伯里庄园的主人达西先生,还是那个在枪林弹雨和尔虞我诈中屡屡脱身、虚以委蛇的费茨威廉·达西。
“我明天去墓地。”沉默许久后,达西低低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