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瑜走了,梅氏才松了口气。
这个瑜姐儿也不知怎么,她们二人单处时,总叫她心里莫名柔软起来,想把一腔心事都倒出来。
梅氏不知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再早一次是在少女时代,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那个人,那样的喜悦,仍不住飞红了双颊,只想拉着他的手,与他说秉烛说上一夜的话,也不嫌累的。
她抬头,看着佛陀慈悲宁静的面容,忍不住在心里忏悔自己的过失。她知晓,自己纵溺婂姐儿,实在是大错特错,可是在女儿眼前,她又实在忍不住想要纵容她,迁就她,把一切的珍宝都捧给她。
毕竟……她已经失去过了,与最爱的那人的孩子。
而婂婂的到来,更像是佛祖又赋予了她做母亲的机会,重新给了她一个挚爱的小女儿,她怎么舍得叫她吃苦。
梅氏缓缓起身,下定决心对素环道:“给我更衣,我要去见婆婆。”
素环有些担忧,上前询问道:“夫人,二老太太现下还在气头上,您若是去了,若是火上浇油该怎生是好。”至于婂姐儿,夫人确实有些过于纵容了些,交给老太太管教也好。
不过这话素环却不敢说出口,谁都知晓梅氏把赵婂作眼珠子疼宠,这话一出,她也甭想再当这差使了。
梅氏缓缓摇头,对着佛祖合手三礼,面容宁静道:“不,即便是跪着求老太太,我也不能再叫婂婂吃苦了。”
素环担心梅氏的身子,旁人不知,她是知晓的,梅氏天生便体弱,少女时还好,但自从从那个荒凉的地方回来,整个人都病歪歪的,不仅是身上有恙,还带出一肚子心病。
可她们这些下人,虽则自小侍候,可自打夫人归家,便再也进不了她的心里了。她终日愁眉不展,夜里还爱做噩梦,醒来满脸都是泪水,捂着脸不肯说话。人前端庄优雅的女人,在深夜里头却如此茫然痛苦,叫素玉几个皆心疼不已。
但自从有了婂姐儿,夫人的噩梦也少了,待蕉二爷也多了几分真心,仿佛盘桓在心头的魔障,也渐渐消散无踪了。
素环知晓,婂姐儿对于自家主子到底有多么重要,故而她想了想,只是给梅氏拿了件更厚的大氅来。外头的冬雪还积着,不知甚么时候还会再下一场,主子若是冻着了,便又是一场大病。
阿瑜回到屋里,心情渐渐平缓下来。她今日去见梅氏,并非是想与她相认,但今次相见,却意外地令她稍稍释然了一些。
至少梅氏看上去也并非像她想象的那样狭隘跋扈。
阿瑜坐在窗前看书,忽然想起这几日,她仿佛许久不曾与赵娢一道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