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一眼,她便知道,这孩子是她最宝贵的财宝。
尊贵的公主殿下俯身,把面前退缩的小姑娘搂在怀里,手臂紧紧抱着阿瑜娇小的身子,像是得到了救赎的枯藤。
她合起的眼帘微微润湿,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威严,却带着轻微的颤抖:“本宫的孩子……本宫的乖孙女。”
她的儿子,离家这么多年,杳无音信。
第一年,大长公主想,逡之到底年轻,他会赶在开春之前回来的。
第二年,大长公主有些微的愤怒,这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如何这般不懂事!
第三年,她有些慌神了。
逡之在外头朋友多,但亦无人知他行踪,她只怕逡之受苦受累,若是得病也没有御医来治,那该如何是好?于是她加紧催促,只想让儿子早点回家,她该骂该罚的一样不落,但她暗暗对着自己的心承认,从前是她不该逼他。
直到第五年,那个梅氏回来了,年轻的姑娘满面疲倦,带着程逡之的信物,只言他过得很好,但去了一个她也不知的地方,无论怎么盘问都并无结果,大长公主知道梅氏是真的不晓得。
于是她勃然大怒,下令大力彻查儿子行踪,却依然杳无音信,他仿佛没有存在于人间。
之后相隔十数年,她悔恨过,也茫然仓皇过,一年又一年,直到云鬓堆雪,身体日复一日难以为继,变得苍老而疲乏,她的愿望变得无比卑微。
她只求有生之年,能再见到逡之一面,再听他给娘念一首小儿诗,哄她开心。
可是逡之仍旧没有出现。
她不知道这孩子是真的狠心,还是他……他出了甚么意外?
即便在心里想,恐慌也蔓延进心里。
于是她的愿望变作,若吾儿康健快活,即便天各一方,娘亦心安矣。
直到数月前,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养女长宁的书信,信中附上了衡阳王赵蔺亲笔所书的信件。
长宁请她静候佳音,毕竟衡阳王是异姓藩王,大长公主亲临恐有不妥,故而若事真,她便会把宝瑜带回京城,让他们一家团聚。
大长公主根本等不了这么久,她已经痛苦了大半辈子,早已不在意自己生死。
倘若儿子真的在数年前的某日,悄无声息的死去,那么她也就没了恐惧。她似乎没有多惊讶,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悬在头顶的宝剑也随之落下,把她的一切都斩断成麻木的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