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过来的太妃们也有发现了这点的,淑太妃就马上惊呼道,“张院判,陛下这脸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条件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刚醒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于是皱眉道,“肯么呃?”(“怎么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咬字已经不太清晰,连忙把视线投向一边的太医院院判。
院判本来在吩咐煎药的小太监,见人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看来,心里好像喝了一大壶黄连水似的,再一次后悔当初仗着自己是院判,给皇上诊脉的活儿非亲力亲为。可谁能想到平时身体极好的太上皇忽然就患上了头疼的病呢?现在又中风了,看皇上这意思,以后太上皇的身体就是他负全责了。
当然,心里再苦逼,该回的话还是要回的。太医院院判低下头,很恭谨的样子,语气倒还算镇定,“太上皇这是一时气急攻心,有了些中风的前兆。日后坚持每日针灸,辅以臣开的汤药,病征还是可以控制的。”
就是说嘴不会歪得更厉害了,可现在已经歪了的地方,大概是回不去了。自从太上皇这一年身体逐渐好转,偶尔也会召见前朝的臣子,尤其是跟随他多年的老臣。不然那些人为什么有底气和司徒晖打擂台?还不是因为能经常对着太上皇告状?
可现在嘴歪成这样,太上皇还好意思召见臣子吗?人群乌泱泱地低下头,全用头顶冲着太上皇。云苓当然也不能特立独行,不过跟着众人一起低头的时候用余光扫了一下这位躺在床榻上的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云苓觉得,就这一小会儿,太上皇的两只眼睛也是一边大,一边小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云苓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大概屋里的别人也差不多。皇太后在刚才太上皇同意将自己的人手借给她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这会儿四个太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先开口。
云苓正盯着衣服上的蔷薇花纹研究,就听床的方向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太上皇的意思,今天大家也辛苦了,现在太上皇身体好转,就不用都在这里待着了。回去吧。”
低位的太嫔们如蒙大赦,纷纷退了出去;四个太妃纷纷说了些关心的话,但太上皇一直闭着眼睛,时不时点点头,表示“朕知道了”,却并没有开口。过一会儿,太上皇身边的常礼再次道,“娘娘们都回去吧。”
太妃们都走了,司徒晖作为亲儿子,却不能把病了的老父亲往床上一扔,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于是云苓和杨佩珊一起在屏风外面站着,眼见着小太监熬好了药,司徒晖把那碗苦的要死的药一勺、一勺地喂了进去,做足了孝子的样子。幸亏皇上吃药的碗本身也没有多大,喂个五六勺就见底了。
杨佩珊是儿媳妇,男女有别,也没什么能做的,云苓就更别说了。在养心殿站了一个晚上,就回到东宫去休息了。只是想想这一天的经历,云苓敏感地意识到,或许朝堂之上又要有大的变动了。
朝堂上有多大的变动,云苓暂且还不知道,不过,后宫是真的有大变动了。皇太后的效率很高,当天接了太上皇的命令去查甄贵太妃,夏天还没过去,就把查出来的结果都递到了太上皇眼前。其实,皇太后把整理报告递上来之前,太上皇就隐约有了些预感。派出去查这件事的都是他的人,回来时当然会先向他复命。可即便这样,在看到皇太后交上来的总结整理时,太上皇还是眼前一黑。
“贵太妃甄氏,毓自名门,甄家深蒙圣恩,朕曾委甄氏以重任,命其协理后宫。然其恃宠生骄,弄权后宫,辖制元后,且对元后屡有不敬,致使凤体不协。堪称冒天下之大不韪,实不可赦。今革除其封号,贬为太贵人,迁居静思宫。”
人人都在关注养心殿,这一道圣旨可谓是打破了后宫一直以来岌岌可危的平静。皇太后在长春宫中听说圣旨的原文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白沙这几年越发历练出来了,让屋里的小宫女都出去,屋里只留下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和嬷嬷,“娘娘这是做什么?这不是好事么?”
皇太后一边从怀中拿出帕子,将眼眶上的泪擦掉,笑着道,“咱们这位太上皇啊,到现在已经要废了贵妃了,还记得给甄家找个‘名门’的帽子,可真是会照拂甄家啊!”
甄家算什么“名门”?甄老太太的丈夫娶她是不过区区七品小官,当时娶的还是填房。也就是皇上一直加恩于甄家,才有了这赫赫扬扬的江南土皇帝。一边说,皇太后一边摇头,“元后也该瞑目了,都死了这么多年,还有人为了她的事情到处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