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纲先生!!”

听见他的名字后,小春终于忍不住了——眼泪直接就淌满了她的脸颊、每一步都朝他跑去,最后趴倒在他怀里:“小春想回和平的并盛市!呜、呜啊啊啊——”她整个身子都在抖,像抱着最后的依靠一样紧紧搂着他的腰。

葵停在原地——脚……感觉已经动不了了——她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从她的脚尖到十四岁的他们这段距离里压缩着十年的光阴,她不管走不走过去,都是没法跨越那道又深又宽的沟壑的。

好痛。

胸口这里,好痛。

想蹲下来缓解一下,但是腿不听使唤。

想至少问问他需要些什么,嘴巴却张不开。

“小春……”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京子已经走到了她的前面去了。

葵听到另外一个脚步声——她毫无意识到地自己回头向后看去,莱姆的后面,医务室的门口那里,站着的是十年前的、十四岁的山本武。

满屋子的人里面,坐在病床上缠着绷带的沢田纲吉也好,站在一旁拧紧眉头的狱寺隼人也好,站在床旁攥紧自己的双手的笹川京子也好,身后的十六岁的莱姆也好,门口一言不发地抿紧嘴唇的山本武也好——没有,哪里都找不到了。

……我的位置,哪里都没有……

啊啊……干脆消失掉吧……为什么人不能凭空消失掉呢……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十四岁的沢田纲吉看着脸色铁青的京子和抱着他哭喊的小春,想要安慰却无从下手——只能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地——

我面前的是,十四岁的纲吉。

……是吗。

从此以后,是不是只有我而已了呢。

葵突然就从那阵混乱里清醒了——不知为何——什么时候——突然地,渐渐地,或者说、被自己的重量给击倒了。

人不会凭空消失,就像人不会变成虫子一样。

原来那本小说是想说这样的事情啊。

——好像终于能够明白了。

“怎么了,小葵——不舒服吗?”莱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那个孩子绕到了她的面前来了。

葵第一次发现,原来莱姆的眼睛其实比她往常记忆中的颜色要更加明亮——蓝色的,像是大海的一对碎片……不,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东西。该比作什么好呢——

“莱姆,我突然知道为什么大哥当年会跟我说他好想消失掉了,”胸口的疼痛好像是错觉似的,葵想着,“那不是想要做一些可怕的事情的意思——我啊,当时怕得要死,一天到晚都盯牢他。其实不是的呢。”这样很好,当它是错觉就好了。

嗯,没有实感的东西,就当它不存在好了。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没法改变了。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对吧——必须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不然的话是很浪费的吧,时间这东西。

余生这东西。

(我知道的。)

“是因为真的觉得糟糕透顶了,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明白了。)

莱姆一言不发地拉起葵的手,不由她分说地将她把门口拽去。

站在门口的山本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在他脑中飞快闪过的不是要让路的意识,而是对面前这两人“是谁来着”的疑惑和思索——

“让开。”

两道蓝色的利刃忽地就扎进他的双眼——山本被那副眼神一震、连忙侧过身去。

葵感到拉着自己手的那孩子一直在往前走——转弯、直走、转弯、直走。她低着头看莱姆的鞋后跟——走的好快、带着怒气。她几乎要被拉得跑起来了。

一直快步行走的话,呼吸就会变得困难起来。空气什么的好像全被肺部挤出来了似的,连咳嗽都没有余力了——就只是走着。

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