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刚刚可能只是受了寒吧。”
“真是的,别让我担心啦——待会儿爸爸回来了肯定骂死我了,说我连自己妈妈都照顾不好——”
椎名朱夏垂下眼。
“你哥哥他们肯定没关系的,春咲。”冬季的天空既高远又辽阔,“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一定会有人帮他们的。”
如同宿命一般——该说是是福是祸……就算长夜将至,名前氏的后代也一定会被长久之物无休止地凝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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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有些微颤地捏了捏拳头。
椎名朱夏——她的奶奶,曾经眼神深邃、话音间深埋着层层或许已经被埋葬在过去的往事……如此地告诉她“不要随意伤害别人”,因为“没有人是应该被害的”。
里包恩和莱姆、以及碧洋琪和巴吉尔——昨天则告诉她“没必要对密鲁菲奥雷的人留情”,因为“现在已经是生死关头了”。
葵知道。她知道的……现在这个状况,抱着天真的想法已经完全行不通了:所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やるかやられるかだからな)”,并非只是普通人的一句气话而已——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行为守则一般的事物。
一月的晨风确实有些凉了,她觉得喉咙疼、像被割出了无数刀口似的。下边的惨叫声并非完全被拉莱耶隐去、总有那么些只言片语会顺着风冲上来;怨毒逃不掉,愤怒亦然,临死前的痛呼依旧如此。她想装作不知道——但是却捂不住。十根手指远远不够,百根也不够,千根万根也没有意义,因为她会自认为自己听见了——于是就这么地,觉得自己的耳朵灵敏得不似人类。
哪边是想象出的悲惨叫声,葵分辨不清——但是想必是有的吧?对此她能做出的回应不过是抬起头而已:远方的天光已经慢慢蔓延过来,很快黑夜就会完全褪去、白昼将彻底来临,到那时候、地面上的血迹和一些恐怖的东西也会活过来的。
现在的责任可以全部推给拉莱耶——但是心知肚明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后、如此地将秽物推给什么都不懂的匣兵器真的能让自己安心吗?
真的可以吗?举着“我可是正义的”这种堂而皇之的大旗就能随便加害他人吗?的确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至少现在就是这种不能把对方当作人的状态,但等一切结束之后,还能够继续说服自己吗……
(果然我还是太天真了吧。)
因为比我还小的他们面临这种情况根本就没有动摇啊。
年岁虚长却毫无进步——明明应该是很简单的问题。
葵清清楚楚地知道的——这不过就是个简单的二选一问题:要选所谓的“善良”还是选自己重要之人的性命?
——无论怎样都要选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后者的。最后能原谅与不能原谅自己的都只会是自己,这比看着想要保护的人横尸眼前要好得多……对啊,好得多吧。
因为死去的人不可能再回来了。
即便罪恶感已经冲上喉咙——还是非做不可。“原谅自己”这一事现在要超前消费——说起来,就在自己考虑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殒命于拉莱耶的腕足之下了呢。
拉莱耶只是听了她的话而已——其实眼也不眨地加害他人的是她啊。
这一点,她也很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了,眼前的景物都好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一点实感也没有——
(里包恩先生说的很对……这就是我的优点吧。)
随时可拆卸的心,装上去也不难,说是没心没肺好呢还是装腔作势好呢。
亦或是冷血……?
对了,自己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还冷血——之前就这么觉得了。因为看见他尸体的时候——河内婆婆消失在黑暗里的时候——听闻认识的人死去的时候——连伯母伯父和大哥行踪不明、而且居然还是去了最最危险的意大利的时候——我啊——
——我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流不是吗。
那次会哭是因为我自己的胆怯而已。束手无策的时候除了哭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反观莱姆,真是变成了很优秀的人呐!那么冷静、又很厉害,确实是个说不定什么都能干得到的孩子——没有被我影响真是太好了——
(像我一样的话,是没法迈开脚步的吧。)
因为总会迟疑,所以会止步不前——等下定决心的时候,肯定什么都迟了。
葵从心底里庆幸有人能推她一把——里包恩的话比谁都来得尖锐而确切,就是那句话让她彻底抬起了脚。
(“打个比方吧。你想看见阿纲他们横尸在你面前,还是希望要杀他们的敌人成了再没有威胁的尸体?”)
确实就是这样——这绝不是能够妥协的事情。
(坏人什么的……我就一路做到底吧。)
得为他们清出一条道路来才行。挡路的人就由我亲手——
“……对不起啊,拉莱耶……”
感受到将火焰喂给自己的人那声不可能被只顾着用耳朵听的家伙们发觉的道歉,拉莱耶在潜藏自身的地下疑惑地晃了晃头部——
——下一秒,它突然顿住了、随之而来的是近乎痉挛而石化的防御态势!
差点被它的动作给震落的葵强刹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为了不至于掉下去而本能地趴倒下来:“呜——!”抓住它腕足的手又颤又麻了起来、高处带来的失重感简直就像跳/楼/机——葵从小就怕跳/楼/机、现在已经觉得脚软到站不起来了,抓住拉莱耶也是已经尽了全力——
下方的巴吉尔明显地看见大空火焰呼地便熄灭大半——与之相对的是敌人的火焰解除了桎梏、再度熊熊起来了!
“糟糕——!”小葵夫人!!
(虽然还有体力,但要在下一次性应付这么多敌人——)
“——喂!我们的火焰又正常了!”
“趁现在将这个拦路的死小鬼给解决了!”
“匣兵器给我上!”
“重武器组死哪去了,快给我抓住机会过来——!!”
“报告!特殊部队跟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交上战了!”
“看我们这次一箭双雕——”
(不妙!)
“阿尔芬!撤回来!”大脑飞快运转着的巴吉尔动作也毫不迟疑——现在这个状况正面硬来很容易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方又有能够飞行的匣兵器群……总之先找个制高点、就从小葵夫人的匣兵器身上寻觅支点——
——此时阿尔芬躁动而反常的应激态势惊住了他!
“阿尔芬!?怎么回事——”那个反应就像是遇见了猎食者——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已然传来了野兽的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