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个法子。沈令端起碗,只说了句,若是这样,不如一指头点倒。
“那不行。”叶骁摇摇两根指头,“第一,点穴了你人是清醒的,疼痛并不会减少,第二,点穴之后血脉淤滞,说不定反而会加剧发作。”
沈令想想也对,仰头把药喝了下去。
药汁不苦,反而是一股酸涩的味道,对沈令而言,比苦药难喝得多。
看他坐回榻上,叶骁把椅子搬过来,椅背朝床,倒坐在上头,双手架在椅背上,烛火盈盈,他一张俊美面孔明灭不定。沈令躺好,药效便上来了,他觉得头开始发沉,阖上眼,却听到头顶传来幽幽一声,“沈侯,‘泥销骨’真的很疼啊,我只承了一半,就要疼哭了,你自己,怎么受得的?”
沈令睁眼,微微侧头看他,却只问了一句,“你哭了?”
“……太疼了,记不得了,兴许哭了,你不知道,我其实还挺容易哭的。”这样丢脸的话,叶骁说来却毫不在意,然后他伸手,轻轻握住他的右手。叶骁撒娇似的轻轻摇了摇,柔声道:“沈侯,你怎么受得这样的苦啊……”
因为,其实“泥销骨”在他二十八年人生所受过的苦里,其实也不太算得什么。
他的一生,从十一岁之后,除了在叶骁身边这些日子,哪天不苦?
自缢的母亲、千刀万剐的父亲、一尸两命,脑袋丢在家门口的姐姐、被阉割的自己和弟弟、身上代表宫奴的印记——哪个不比“泥销骨”更疼?
但是这话为何要对叶骁说?他何必知道这些。沈令在心里一笑,药劲儿上来,意识开始跟着□□一起,慢慢陷入一种困倦的沉重。
他只记得,自己在完全陷入昏睡前,无法自抑的,轻轻勾了勾叶骁搭在他手上的指尖。
然后他感觉到微凉的阴影笼罩下来,叶骁似乎俯身,一只手轻轻掩住他眼睛,说了声,我在呢,我一直都会在。
沈令模模糊糊地想,这次果然不大疼,但是一定不是药的关系,而是,你在我身边的关系。
他终于,沉沉睡去。
第十二回 星辰宴(上)
第十二回星辰宴
四更天时分,沈令先醒过来,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他身上不大疼,却一股发酸的沉。
他刚要睁眼,还嗡嗡响的耳朵隐约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眼前一暗,叶骁掩住他的眼,柔声道,你先别着急睁眼,我把灯调暗一点,不然晃了你。
叶骁掌上的茧子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眼皮,带起微微酥麻的痒,降真香的味道笼罩而下,清冽,尖锐,偏生余味是一点柔软的甜。
只有这种香配他。沈令想。
光线暗了下去,叶骁移开手,沈令睁眼,先是模糊一团,然后一片微弱的暖黄里,便慢慢凝出叶骁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