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听到掌下的人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一股淡淡的新鲜血气弥漫,李广唇角溢出一抹血痕,他道,“北齐之事实属内务,我无可奉告,但是……咳!我确实亏欠殿下良多……咳咳,我有一个推测,给殿下聊做补偿吧,我。咳咳……流霞关与阿衮河土匪有所勾结。”
叶骁深灰色的眸子瞬间眯细,他松开手,任由李广倒回榻上,抚着自己的咽喉剧烈咳嗽,他阴沉地凝视着青年,面孔上露出了一个近于狰狞的表情,“……有意思,你有什么证据?”
李广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过了好半天才缓回来,咳嗽着看向叶骁,他眼底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修长身形,他微微一笑,勾起唇角,“殿下,我没有证据,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
听到殿下二字,叶骁眼中戾气更盛,“……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灰瞳圣颜,又与沈侯亲厚相伴,除了塑月秦王,还能是谁?”
“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是谁。”
叶骁在他的眼中渐渐清晰,男人冰冷地看着他,一双眸子宛若即将暴雨的天空。
李广虚弱地笑起来,岔开话题,轻声道,我之前确实如殿下所言,撤去了我的人,至于着火那日,那些保护我的人,应该是唐庐王殿下暗派的人,却不是我一个主簿能知道和调动的了。
他这句话里意思,唐庐王暗中派了他也不知道的人来,叶骁听了冷笑,说完这句,李广慢慢松了手腕,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躺下去,他柔和地看着叶骁,轻声道,“我想死。”
叶骁难得的皱眉,李广笑看他,又轻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我想死。”
叶骁陡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沉默,对方半张面孔陷在被子里,那双漆黑的眸子柔软看他,似乎带了点儿宽容的笑意,李广悠悠地道,“殿下所言,喜欢的那人,便是沈侯罢?”
叶骁扯了扯唇角,应了一声,“对。”
李广又笑了一声,他小声地说了一句,真好,便头一侧,昏了过去。
这是他这天和叶骁说的最后一句话。
叶骁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为他切了脉,确定他只是力竭昏倒,站在床边又看了他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是真的很像啊。他想,李广就像他那日在北齐殿上看到的沈令,冷而绝望。但是又有细微不同。
他的沈令从未害怕过什么。
不,他想,不对,我的阿令还是有害怕的东西的。
阳光澄澈,带着一种柔软的暖意,他仰着脸,闭着眼睛,感觉光芒从天空落下来,隔着眼帘,将他的视线染上温暖的红色。
沈令不怕死、不怕活着、不怕强敌、不怕命运,他唯一怕的,是别人对他的好。
因为沈令怕自己还不起、怕自己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