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沈令应了一声是,起身垂手而立,李广——也就是北齐唐庐王冯映,看了他一会儿,放下手上的书,“你没告诉秦王殿下我的身份。”

“……是。”

“喔……那……我的玉佩,果然是被沈侯拿走了,对么?”他那日醒来,叶骁让他查看随身物品少了什么没有,里头唯独少了北齐王府中人才会随身携带的飞马玉佩——北齐国姓是冯,所以皇室以及与皇室有关的人员都会佩戴阴刻八刀水纹飞马佩,以昭身份。

如果是叶骁先看到这块玉佩,他至少乃是王府中人的身份就会立刻暴露,但是叶骁不知道这块玉佩,能拿走它的,并且有这个动机拿走他的,就只有沈令了。

沈令沉默片刻,才沉声道:“……已经被我毁掉了。”

冯映略略点头,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他目光从沈令面孔上移开,看向旁边两盆鲜绿的掠头葱,“……你其实应该告诉秦王,我是谁的。”

“……”沈令不语,冯映招招手,指了指炕桌对面的位置,轻轻咳嗽了几声,“过来坐,我老仰着看你,喉咙不舒服,喘不上来气。”

沈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指的座位,就像是那位置上长了刺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微一躬身之后,慢慢坐下,抿了抿唇,开口道:“离开封地,白龙鱼服,不知殿下到列古勒来,有何贵干?”

“我若说我真的只是来买药的,沈侯信么?”

沈令不语,一双漾着碎冰般的眸子静静看他,冯映叹了口气,道,我还真的主要是来买药的。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柔和,“其次,我想看看你。第三嘛……”一句未尽,他悠悠住了口。

沈令愣了愣,略有些疑惑地看他。

冯映有趣地看他,“……安侯沈令,得之安天下,我想见见你,也不奇怪吧?”

沈令垂眸,冯映继续道:“见了之后,我就想,沈侯,你这样的人,有这般遭遇,是北齐对不起你。”

沈令猛的抬头,冯映摆手,沈令欲言又止,他继续道:“沈侯,你清正自持,磊落坦荡,我生平少见,所以有一句话,交浅言深,我明知造次也要说给你听:你和我不一样,你不用被绑在北齐这个沉船上。”

沈令默然片刻,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他涩声道:“……沈家百年忠良,出了一个沈令行便够了——!”

冯映轻轻摇了摇头,“那是冯家的天下,不是沈家的。沈侯,良禽择木而栖。”

沈令听了这句,眉头微皱,几乎带了些怒气,他笔直看向冯映,声量不大,却掷地有声,“盛世依附,乱世逃离,这不是我的父亲教给我的。家严之训,君子唯死国而已。我是个宦官,身体残缺不全,那我就不能成为国士君子了么?”

“……”冯映垂眼笑了一下,衬着他纤秀眉目,分外好看,然后他几乎是温柔地抬眸看向他,柔声道,可是,沈侯,你有叶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