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给叶骁的遗书,是一封家书,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莫贪甜,年纪大了,少吃些甜食,也不要贪凉,着风晚年难过,还有以后要乖巧一些,姐姐不在了,别再依着性子胡来……还让他待沈令好些,她说沈令至情至性的人,又不怕你,又深爱着你,生死相许,是你的幸运,这样的人这辈子你怕再也找不着第二个啦……
叶骁以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把信看完,他把信小心翼翼叠好,抹平,叠线锐利得仿佛能刺伤人一般,放回信封。
沈令看得莫名心惊,正要说话,叶骁垂头淡淡地道:“我知道了,阿令,你也累了很久了,你休息一下吧。”
他看了一眼沈令,淡淡笑了一下,他说阿父告诉我怀儿和福福死的时候,后面会怎么样,我就心里有数了。你来,只不过是打破我心里那点儿侥幸而已。
不对,这不是叶骁的正常反应。这不对劲。他太平静了。这不对。
沈令皱眉,叶骁一摊手,“真的,信我啊阿令。”语罢,他拍了拍沈令,雪花嗖的一声跳到两人中间,乖乖躺好,脑袋搁在爪子上,耳朵往后压,漂亮的金眼睛无辜瞅着他,样子可爱极了。
叶骁摸了一把雪花的脑袋,外头有人通报说蓬莱君有事找他,他出去,沈令往后一仰,在炕上躺平,他伸手撸了撸雪花的下颌,雪花呜呜着把脑袋搁在他手上,动物毛茸茸的触感和它身上暖呼呼的气息让他一直紧绷到现在的精神微微放松,他小小声说,你过来点,雪花立刻匍匐往前,把脑袋靠在他肩头。
沈令轻轻的,包含谢意地吻了一下小狼的面孔。
他说,谢谢你,雪花,救了我的三郎。语罢,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叶骁消失的方向。
这样的叶骁,太异常了。
接下来几日,叶骁一切如常,沈令的心却越悬越紧——他表现的太正常了,就好似王姬与横波的死讯是两个与他不相干的人一般。
他对他说了横波的遗言,叶骁也只是沉默片刻,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他一腔准备好的劝慰,反而全憋在了喉咙里,一声都说不出。
叶骁以一种惊人的平静接受了这件事,然后沈令越发惴惴不安。
直到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蓬莱君唤他和沈令过去,他本以为是要商谈启程回去的事,哪知蓬莱君跟他说的却是和阿依染的婚事。
他告诉叶骁,弥兰陀已经收下聘礼,他也正好在此,方便起见,就在末那楼部和阿依染成婚,带新妇回转列古勒。
叶骁一听整个人就炸了,他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还没等他说话,蓬莱君朱玉色的眸子冷冷地扫向了他,“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叶骁闭了一下眼,吸了口气,他沉声让沈令出去之后,才沉声道:“……我这怎么叫任性?”
“你知道为何为你订了这门亲事?”
叶骁冷笑,“知道。”他当然知道。弥兰陀未来会是北狄之主,塑月百年国策就是南北怀柔而东西扩土,与北狄结成姻亲是最快最好的方式。而这次丘林部归附,又全要仰仗弥兰陀援手,所以才有议婚这一说。此外,无非就是他与沈令见不得人,一国亲王与宦官滚在一起,风流小愆,但若搞得不婚绝嗣,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