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在深宫最幸福的时光,就是他袖了最好的新作点心,和烟儿躲在僻静花园的湖石山洞里,两人依偎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小鸟一样啄食着对方手上的食物。
他的兄长不要他了,还好,他还有烟儿。
沈行给自己规划了一个甜蜜的后半生:他年纪再大一些,得了官职,在宫外开府,把烟儿聘娶出去,多攒些钱,一过三十,年老色衰,便带着他的小姑娘去乡下找个安生地方,买一片庄子,做对富足的农家夫妻,就抵得过他人生凄苦残破的前段。
然后这个梦就碎了。
沈行十五岁那年,他升任掖庭的监作,虽然是个从九品下的小官,却能穿上官袍,宫内人人见了都恭敬地尊称一声沈太监。
他高兴极了,去寻烟儿,到了流风阁才知道,陈充容为了邀宠,将十二岁的烟儿献给了皇帝——他和烟儿的人生,就这么轻易地,都被毁掉了。
陈充容成功地晋位昭仪,小小的、白鸽子一般的小女孩成为了皇帝的新宠。而名为沈行的怪物也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彻底露出了獠牙。
他抱住残破不堪,濒临崩溃的小少女,对她说,烟儿,烟儿,咱们得活下去,咱们不能输。
沈行心里想,是啊,他们得活下去,哪怕喝别人的血、吃别人的肉。
陈昭仪死于非命的那年,已经是宁妃的烟姬诞下了一个男孩,沈行抱着孩子,坐在她榻边,看着她那双清绝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这是我们的孩子,烟儿,是我们的,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的烟儿,和他的烟儿诞育下的孩子。
现在,他们就躺在这个漆黑的宫殿里,动弹不得,危在旦夕。
沈行恐惧地倒退,脚后跟一下磕到门槛,朝后一个踉跄,险些又摔了一跤,幸亏险险扶住门框。
他整个人忽然怔住了,沈行瞪大着眼,看着漆黑的内殿,一把甩开身旁要扶他的人,一双漂亮清媚的眸子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嘴唇哆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御医怎么说?”
身旁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他秀美面孔上忽然扭曲出了一线阴毒的冷笑,“这群废物没办法了,对么?”
身旁人噗通一声跪下,回禀说京城里但凡有名的医生都来看过,都没办法。
沈行扶着门框勉强支撑住身体的手开始抖,他勉强定了下神,咬着牙道:“……去请过太子了么?”
他知道冯映擅长医术,手下却不知,愣了一下答道:“殿下自然知道,但昨日朱修媛临产……太子殿下派人慰问,人却没有来。”
这句话一下击中了沈行,沈行慢慢地转过头,一张秀丽妩媚的面容铁青着,眼睛里像是点着两簇鬼火:“……朱修媛生了?是男是女?”
他的声音像是从火里迸出来一般,侍从吓得一个头磕在地上,“据说、据说是个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