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摇头,说道:“也不算是,生,固然是好的,在这世间感受春暖冬寒,生老病死,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死去就永远地留在黑暗里,看不见,摸不到,永生的寂寞。”
沉墨见她说的极为的轻巧平淡,反而经历过一般,不禁伸手握住了她搁在小榻上的手。
阿拂没有动,只是淡淡地睁眼看着他,目光平静,面容静美。
她的手极凉,柔软无骨,沉墨握在手心就如同握住了一只滑滑凉凉的小动物,他皱眉,低低地说道:“手凉,心凉,你总是这样孤独一人,不太好。”
阿拂看向这位帝师大人,历史上的帝师沉墨并未娶妻,一直是个独来独往的神秘人,原来沉墨也可以是这样的温情。他的掌心炙热,身上与其他人不同,总是带有淡淡的安定人心的气息,沉墨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想靠近她?还是站在高处太久,想要寻找一个伴侣相偎取暖?
只可惜,前世今生,他们都错过了。
阿拂收回手,淡淡说道:“先生,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需要旁人相伴。”
她淡淡一笑,拒绝沉墨的心意。沉墨点头,并不言语,他如今有些了解阿拂的性格,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以免令她反感,帝师大人如今烦恼的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阿拂似乎对他比之前要排斥的多。
这令他陷入了深思,阿拂是个坦荡的人,直言她曾死过一次,也是了,她和世间其他女子是不同的。
阿拂,会不会跟他有所牵连?
沉墨想不到有关云拂的任何身份,他为人极为的低调,或者说冷酷,从不轻易与旁人有所关联。如果从云拂的身份上找不到突破点,他只能从她的行为入手,寻找突破点。
她似乎极为反感太子琉韶登基,倒像是属意沼岚。
“阿拂,就算太子琉韶日后没有继承大统,沼岚也是不会成为帝宫里的那位。”沉墨淡淡地开口,沼岚绝不可能成为日后的帝王。
沉墨说的斩钉截铁,这倒令云拂心生怀疑。
她自然知晓沼岚原是要死在斗争中的,被沉墨所救。
“你救了他,却不打算辅佐他,更是直言他不可能继承帝位,这样不是很矛盾吗?”云拂皱眉,见沉墨终于回到主题,说起帝宫的事情,这才凝重了几分。
沉墨不语,看向云拂,不打算解释,只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沼岚不适合当帝位。”
“沼岚远比琉韶适合。”云拂冷冷说道,突然之间冷了脸,跟沉墨针锋相对起来,“你辅佐太子琉韶,不过是答应了孟雪卿,让她日后母仪天下,可是沉墨,倘若日后我要辅佐沼岚,你会如何?杀了我和沼岚吗?”
沉墨目光猛然间一沉,看向她,她依旧斜靠在榻上,长袖如流水逶迤而下,长发如瀑,面容冰冷,狭长的凤眼微挑,带着三分慵懒、三分大气,四分淡漠看着他,直言问道。
沉墨的脑中有了一秒钟的停顿,这个假设他从来没有预想过,阿拂和沼岚怎么可能会成为他的对手或者阻碍,在沉墨的心中,沼岚不过是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而阿拂,自身也是不懂世事的少女,可是如今,此时此刻,云拂说出这样的话来时,沉墨莫名地相信,她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有一天,他们从这样亲密的关系演变成对手,那又该如何?沉墨失笑,摇头,淡淡地笑道:“阿拂,不要闹,朝堂之事原本就是与你无关,你何苦要参和进去,何况沼岚本身也是没有想过要成为帝王,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云拂看着他,不说话,略有思量,他这些年想必占尽了优势,以为天下之事尽在掌握,是了,沉墨还是一个雄才伟略的人,纵然有着这样不凡的过去,却也没有想过要窃国,反而低调生活,他连帝位皇权都不大放在眼中了,又怎么会将她和沼岚放在眼中。
云拂不愿多说,垂眼,淡淡地说道:“棋局已开,先生才略,世间确实无人能敌,只是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多说无益,我们静看最后的结局。”
沉墨闻言,顿了一下,才点头,微微叹息,道:“也好,你要做什么,只管做,我陪着你吧。”
这一句竟是说不出的宠溺和放纵,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愣住。
沉墨见她神情有些不耐烦便起身离开。
云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她还是想不起梦里的那个青衣男子,想不起前世的那个人,那人是否也和现在的沉墨一样,生的这般的相貌。过去了那么久,也许有了一些的变化。
云拂开始断断续续地做梦,梦里似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梦醒后便什么都记不住,一连数日,朝堂乡野无事发生,直到中秋将近时,一个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上折子弹劾漳州城广安侯,列下洋洋洒洒十多条罪责,其中最犀利致命的一条是:漳州城内及方圆数百里,百姓只知广安侯,不知景仁帝,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