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从迷雾中走出,他穿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戴着精美的白色领结,胸前挂着耶稣受难的十字架,海蓝色眼睛,头发黄金般耀眼,冰蓝的的眼眸中蕴含着无以言表的,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的哀恸,穿过了层层迷雾与厚重的时光,与凯撒对视,令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他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是他的母语,即便有人不懂它的意思,但从它的发音,也能知晓它的含义。
那是母亲。
一顶黑色帽子突兀地出现在了空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地转动了一圈,滑稽地上下跳动着,甚至幻化成了一顶破旧的尖顶帽,长出了如小鸡一般滑稽的小脚,由布料的皱褶堆出了怪异的五官,在空中蹦蹦跳跳地,用男声欢乐地高唱起了歌。
“你们也许觉得我不算漂亮,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如果你们能找到比我更漂亮的帽子,我可以把自己吃掉。你们可以让你们的圆顶礼帽乌黑油亮,让你们的高顶丝帽光滑挺括,我可是——”
它的歌曲被骤然掐断,因为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同样凭空出现,抓住了帽子的中段,扼住了它的咽喉,但也只有一只手,诡异地在空中漂浮着,抓住了那顶帽子。
暗影从地面汇聚,如同黑色的泥浆一般不断下滑,但又前仆后继地向上蠕动,像是带有生命的事物般,急切地想要组成什么东西。
一双黑色的靴子逐渐成形,随后自下而上,逐渐凝聚出了裤子,白色衬衣,黑色金扣长袍。
直至最后的面部,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黑泥在面部汇聚,它们宛如将死的野兽般扭曲,蜷缩,伴随着颜色的转变,变为了死亡的苍白,随后在泥浆升腾而出的气泡的爆炸之中,炸出了蓝色的五角星,红色的圆,黑色的弯月,以及其他许许多多扭曲而混乱的图形,它们的色泽不断地变换,有些甚至冲出了黑色泥沼的束缚,变为了嘶吼着的游蛇或野兽,但几乎是瞬间,便哀嚎着在空气中折叠,抽搐,化为黑烟消散。
这些图形无序地旋转着,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打转,在苍白的泥浆中上下沉浮,最终找到了它们应待的位置,拼凑成了一副上下颠倒的小丑面具。
它以蓝色五角星为左眼,右眼是竖着排列的红色弯月,红色的圆球作为鼻子,额头则是倒悬的黑色弯月,鼻端甚至还打开了一个洞口,其中蹦出来一根弹簧,其上连接着一只机械鸟,齿轮与金属暴露在空气之中,高声歌唱,高昂而凄婉的女声令楚子航寒毛树立,浑身紧绷,甚至不自觉地低声喃喃。
“爸爸……”
没错,那只由齿轮与金属构成的鸟儿,所歌唱的歌曲,赫然是那个雨夜,在高架桥上,在迈巴赫内,那首楚子航永远也无法遗忘的,他的爸爸所放的歌曲,他甚至能跟着鸟儿放声歌唱。
“ the trees they grow high, and 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树在长高,叶在变绿……
“ any is the ti y true love i've seen……”
许多次,我看到我的真爱……
“ any an hour i have watched hi all alone……”
几多时,我看到他独自一人……
“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g……”
他还年轻,但他正日复一日成长……
“ father, dear father, you've done great wrong……”
爸爸,亲爱的爸爸,你对你的女儿犯下一个巨大的错误……
楚子航面露茫然,他喃喃自语,接上了歌曲的下端。
“ 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 no wrong,i have arried you to a great lord's son,he will be a an for you when i a dead and gone……”
楚子航和凯撒此刻都无比疑惑,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能知道他们心底所深埋的秘密,触碰到他们心中那连他们自己都不愿触碰的禁忌。
他们的迷惑得到了解答。
已然成形的魔术师抚上了他脸庞上那倒转的小丑面具,轻轻敲击,面具随之分裂两半,露出了其下扭曲不堪的黑色泥沼,它们旋转,由倒悬变为正悬,随后再度拼凑,随着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互相拉近,它们最终完美融合,化作诡异的小丑面具。
红鼻子上伸出的鸟儿停止了歌唱,挣扎着扯断了连接着它的弹簧,剩余的弹簧收回红鼻子里,合上了洞口。
鸟儿飞落,停在魔术师的掌中,它逐渐融化,逐渐延伸,最终定型为一根金头手杖,但即便如此,它仍然微微颤动着,继续着它那优美而哀伤的咏唱,像是在铺垫这即将开始的盛大演出。
一切准备就绪。魔术师弯腰脱帽,向着在场的所有观众,致以一礼。
“欢迎各位,来到我的舞台。”他如是宣告,小丑面具上的笑容,愈发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