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邪在“小小的”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换来相知一个白眼。相知顶着乖顺的壳子,犯的浑确实不比庚邪少,他道:“那不是你欠揍吗?打得过你的就那几个。而且一般都是你先动手,被打后还手还很凶,有本事你别还手,可以少挨几下。”
庚邪把手背在身后,悠悠道:“不还手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该打。”相知把星演地图展开,“走吧,去人间。”
跨过界门后,等着萧辰的就是另一片天地,幽冥无白昼,头顶总是阴暗昏沉的,很压抑。他们没有日月星辰,幽冥族人便自己装点,把浮灯送到空中代替繁星,万家灯火浩浩渺渺,星星之火生生不息,亦能照亮幽冥。
没有被赐予的光明,他们就自己创造,萧辰入幽冥的第一眼便被接天灯火恍了心神,那光芒在他眼里映下温柔二字。
萧辰意识到,幽冥与他想象中大不一样。
幽冥分幽都和地府,地府是办公的地方,又细分了许多地域,这个暂不提,说说幽都,幽都是幽冥族人居住的地方,尊主的宫殿在最高处,威严森然,在宫殿顶端可俯瞰整个幽都,合籍大典也在幽冥殿内举行。
黄泉的源头可不是什么涓涓细流,一样的奔腾浩荡,萧辰面前五步远处就是幽冥迎亲的队伍,为首一人身着玄色华服,上以金线绣着莲纹,戴着张面具,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眉眼鼻都隐在铁面下,只露出唇和下颌来,想必这就是容渊本人了。
说来萧辰今日也是一身玄衣,上有描金星图,更有许多繁复织绣暗纹隐匿其中,这身衣服虽然是织女们赶工出来的,但一针一线绝不马虎,足够雍容华贵,端庄大气,在幽都倒是很应景,跟容渊的服饰也恰好相配。
幽冥人喜深色,官服礼袍皆是深色,萧辰本人平日里却很少穿深色,他的星君本相乃一身银白轻甲,大约受此影响,他素来喜欢穿白衣。当年他一身银甲杀入战场,在飞舞的血色中总是格外显眼,是敌军的靶子,也是我军坚定的旗帜,只一见,便移不开眼。
容渊长袍曳地,上面的莲纹应该是取意幽冥紫莲,他缓步上前,在咫尺间朝萧辰伸出手,静静等着。
那只手洁白如玉,萧辰心底叹了口气,抬手将自己手掌递了过去,掌心相贴那一刻,萧辰看到容渊唇线微动,竟是轻轻笑了。
明明看不见眉眼,萧辰却觉得这一笑煞是好看……错觉吗?
两人执手并肩前行,萧辰不便刻意扭头去看,只是他已经瞧明白容渊的唇形和下颌线极为漂亮,怎么看都跟獠牙不沾边,肤色也如玉,白且温润。如果容渊丑陋的传闻属实,怎么,难道他上半张脸还能独自青面,跟其他地方的皮肤不是一个色?
要是真的,那还挺惊悚。又或者传闻根本是假的,他戴面具有别的理由,那他性情古怪的说法又是真是假?
萧辰正想着,忽觉一股灵力顺着他们握着的手淌了过来,容渊竟是不动声色给他输送了灵力,萧辰顿了顿,低声道:“谢谢。”
容渊微微颔首,依旧不言语,只带着萧辰往前走,他不出声,萧辰却没有感到失礼冒犯,也不觉得容渊有多傲慢,萧辰自己也觉得稀奇,明明他们是头一回见面,交流也只有自己的一句话,他却没有生疏的感觉。
是容渊天生的气度?
幽冥族迎亲的排场也够大,还压过天界一头,奏起的乐声没有仙音那般缥缈,少了几分虚无的空泛,更多几重厚重的心意,祈福虔诚,悦耳动听。
萧辰不知幽冥习俗,但从周围景色也看得出,这儿离幽都都城还有段路,黄泉边盛开着艳丽的彼岸花,萧辰想到了庚邪那只眼睛,跟这花一样,红似血,诡谲又热烈,往前只走了数十步,萧辰便看到一块巨大的石碑,上书三个大字:三生石。
那前面的路想必就是三生路,原来如此,他们是要执手走过三生路么,仪式很庄重,寓意处处也是好的,可是……这场婚礼分明是个过场啊。如此一想,萧辰顿觉脚步重了不少。
踏上三生路,路两旁不再有彼岸花,漆黑的土壤上,一朵白色的小花渺小却格外起眼,立刻捉住了萧辰的视线,萧辰微微睁大眼,讶异道:“朝暮?”
宽阔的地面上只孤零零开着一朵花,白色的花瓣舒展,傲然昂着头颅,此花名为朝暮,原生于星河边,当年下界时萧辰带了一把朝暮的种子,撒在天河边上,可能是水土不服,花开得零零散散,也不茂盛,如今在天河边上偶还能看见几朵。
朝暮在幽冥也能活吗?
萧辰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捏了捏,他转头,就见容渊身前浮现一行由灵力勾勒的文字:【本想予星君繁花似锦,移栽的朝暮却只活一朵,撒下的种子俱未发芽,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