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总算把视线从镜子上挪开,奇异地瞧了他一眼:“你先前可从来不问,怎么,是不耐烦了,还是说——不愿对破军动手了?”
黑袍人恶声恶气:“我说了,我没办法了。”
女子轻笑一声:“我跟他本无冤无仇,若他不曾碍我的事,我也不至于处心积虑用他的命来弥补。”
黑衣男子哼了一声,女子转过头去,放下眉笔,对着镜子正了正发簪:“我也不是非得杀他,别的星君也成啊,可如今常驻尘世的星君就他一位,别的星君晃一晃就回星界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别的星君也可以?这么说真不是对破军有仇,那她是为了什么?黑袍人转了转眼珠,把“你究竟想做什么”这话咽了下去,嘲讽地笑了一声:“可你现在杀不成了。剩下那点人手,全凑上去还不够破军殿下砍瓜切菜的,何况如今幽冥尊主还站在他那边,容渊是个天才,年纪不大,修为颇深。”
说到容渊,女子悠悠叹了口气:“尊主会掺和进来是我不曾料到的,你知道原因了吗?”
“不知道,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掩饰后空洞虚无的声音在小屋里飘荡着,阴气森森,“容渊对花无痕用了搜魂,应该看到我了。”
“怕什么,反正花无痕也不知道你是谁。”
女子理好发簪,放下手重新端坐台前,平静道:“这么说,容渊知道妖界跟破军中毒的事有关了,他要是告诉萧辰,萧辰大约会去一趟妖界。天界的人很快也能查出相思,并联想到妖界身上,如此一来,负责此案的太子与二皇子,说不得也得去趟妖界。”
黑袍人听她说完,皱了皱眉:“所以?”
“所以呢,你去安排一下,让天界的皇子在妖界受个难,最好死一个,若实在办不到,重伤也可以,务必结实地嫁祸给妖界。这比对付破军容易吧?如果能顺便除掉星君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我也不抱什么期待了。”
黑袍人的伪装遮住了他讶异的神情:“你这是要挑起天界跟妖界的争端?”天界的皇子在妖界遭难,这可绝不是小事,是直接关乎两界的大事!
“嘘,多的你不必问。横竖他们与你无关,死一个还是死一群,有什么关系呢?”女子声音始终不疾不徐,“你替我办事,我给你想要的东西,不过如此。”
女子说着,指尖一弹,有道光朝着黑袍人射来,他抬手一挡,一支发簪就出现在他手里,簪子是支凤头钗,很是精美。黑袍人看着发簪,久久不语,他收紧手指,将发簪牢牢攥在手心,咬牙切齿:“说话算话。”
“自然,我们可是立过誓的,你还不放心?再说……”女子微微一笑,“除了我,还有谁能让你得到你心心念念的消息呢?”
黑袍人看不惯她故作姿态,冷哼一声消失在屋子里,没了人说话,破旧的矮舍里复又安静下来,女子如同一尊木偶般,静静在镜子前端坐半晌,良久后,她隔着面纱抚上自己的脸,低声道:“阿缨,再等等,我定会接你回家。”
屋外一场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下,瓢泼大雨倾覆天幕,豆大的雨点重重砸落,荒废多年的破屋子在雨中不堪重负,苦苦支撑片刻后,终于轰然倾塌,飞起的尘土也被雨水吞没,化作泥浆,朝低处淌下,汇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而原本在屋子里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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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辰听见了雨声,幽冥是没有雨天的,他入睡前脑子里装着有的没的,睡着后竟又做梦了,这次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周遭尽是金戈铁马战鼓擂动,他梦到了斩杀前妖王的那一天。
前妖王名为执落,是个肆意妄为的人,但估计谁也没想到他能肆意到妄图一统三界,是他拉开了三节战乱的帷幕,掀起了骇人的腥风血雨。
脚下蹚过无数的尸山血海后,终于到了最后一战,执落固守妖王城,被萧辰轰开了城门,他倒是有骨气,没逃,那天妖界下着大雨,地面上的血水不断被冲刷,远处分不清血水与河流,它们早就混为了一体。
萧辰将剑架在执落脖子上时,能看见他眼中浓烈的不甘、憎恶与愤恨,萧辰觉得那恨没多少是冲着他的,更像是执落在恨自己无能为力。
萧辰凝视他的眼睛:“各界有各主,三界不能全听一人号令,你当妖王还不够,还想做做天帝魔尊,也不怕公务压死你。”
“成王败寇……”执落看着靠近的狐曲,咧咧嘴角,“你瞧,谁不想做王呢?”
狐曲将手里拎着的妖兽尸体扔了出去,他拍拍衣服,撩撩自己的头发,从容道:“以前不想,如今你不配为王,我自然也能惦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