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会食言的,他会回来的,我可以等,可以等。容渊这话即是在说给未语听,何尝不是在说给自己听。
容渊看了看右常的神色:“你去歇会儿吧,剩下的事我来。”
“天帝怀熙的魂已暂时扣押,他所犯之罪过重,按理要由您出面定判。他的生死册上、生死册上……”
容渊顿了顿,从袖中拿出了两样东西,右常看到那两件东西,眼眶一红,顿时说不下去了,是幽冥左使的腰牌,还有左忆的储物戒指。
容渊将两件东西放在他手中:“左使的腰牌暂由你保管,他的东西……你替他收拾了吧,副使府上想怎么动,都由你。”
右常将两件东西紧紧握在手里,埋下头去:“……是。”
容渊初醒,嗓子还哑着,容渊没有急着撤回手,他在右常握紧东西的手上按了按,声音沙哑道:“……他让我们保重。”
有泪滴砸在了容渊手上,右常垂着头不肯抬起,容渊握着他的手,一时无话,未语有点惊慌,他站到地上,在容渊跟右常身前直打转:“啊,别哭,你们别难过,别!”
容渊道:“我没哭啊。”
未语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是你,在难过,呜呜呜……”
容渊手一顿,没有说话。
未语对气氛异常的敏锐,受两人影响,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右常抽了抽气,蹲下来将他抱住了:“好,不哭,都不哭啊……”
他拍着未语的背,哄着小孩儿,明明比起未语,更难受的是他。
容渊听着两人渐渐低下的声音,未语抽抽噎噎止住了哭声,右常给他擦了擦眼泪,把人抱了起来,容渊缓了片刻后起身,把情绪都从脸上收拾干净,他该去监判怀熙了。
戴罪之人魂到了幽冥便会戴上枷锁,罪越重枷锁越沉,这份重量只加在罪人身上,旁人感受不到,因此可以把他提起来。怀熙要是没人提着,根本挪不动半步,他觉得自己身上压着座大山,有千钧重,刚成鬼魂不适应,仍在不自主地急速喘气。
周围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毕竟是震惊六界的大事,怀熙的判书最后也得昭告其他几界,容渊走到主位上坐下,其余人才停止了讨论,判官将怀熙的生死册和判罚书呈给容渊过目。
容渊看着怀熙的生死册,前半生的些许功德,抵不过后半生的血债累累,那一字一句,都是人命,其中还包括他的母亲……容渊坐于上位,无人说话,整个气氛便显得格外肃穆,时间越久,众人越是大气也不敢出,怀熙由两个人拎着胳膊,但他头颅垂着,抬不起来,只能盯着地面。
他倒是不吵也不闹,从死之前一段时间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沉默着,不过事到如今,无论他还能说出什么话,容渊都不会在乎。
看完生死册,判书上则写着,六百年的十八层无间地狱,再十世畜生道,都是些扒皮抽骨惨死的命,最后投入饿鬼道,永世不得超生,容渊缓缓将判词念了出来,这是自他继位后判罚最重的一人,可笑又可悲的是,这种人居然是他的生父。
容渊念完判词,阖上判书,沉声道:“行刑。”
要去十八层地狱,得是修为较高的冥差带过去,一共六位冥差走上来,拉着链子不客气地一绑,也不讲究什么,直接拖走,这般拉扯,迫使趴在地上的怀熙头朝前,他先是看到了容渊的鞋,随着渐渐被拖远,视线变宽,他看到了容渊的眼神。
不同于乘风的歇斯底里,容渊眼睛里只有沉淀下的厚厚的寒霜,他便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被带远,直至什么也看不到。
容渊目送着这人最后的末路,他手里捏着从左忆那儿拿到的凤头钗,在画上,自己的母亲也曾佩戴过这跟钗,他让这跟钗子陪他见证了怀熙最后的下场。
“判书抄录几份,送往各界,昭告众人,罪人怀熙已入地狱。”容渊说罢,问道,“如今天界主事的是谁?”
“他们不肯让怀熙的名字留在帝王录上,群臣已请命,废了怀熙的帝位,按理说应是皇子主事,不过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大清楚。”
两个皇子,辞树已经没了,乘风这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爬起来,不止说他的伤,也指的是他整个人,若他就此一蹶不振,天界今后会如何走,还是个未知数。
他的父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的兄长鞠躬尽瘁,如今用可以说残酷的方式到了他头上,他又会如何走下去呢?
容渊交代完事务,便带着无念的凤头钗来到了副使府上她的房间,容渊将钗子放到了梳妆匣中,他在房间中稍坐了片刻,随后起身,慢慢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