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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随云眼神微暗,薄唇轻轻抿住了。他身边的人还以为是宋白不识抬举惹怒了这位财神爷,恨不得直接上去把宋白推季随云怀里算了。这些人饶是有几个对这孩子于心不忍的,也禁受不住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如水般砸下来。况且十五岁,也不算小了,人家古代十五岁的男人媳妇都娶了。虽然他们也不清楚季随云怎么玄乎的就盯上了宋白。

副校被落了面子,勉强笑着往外踏了一步想把宋白拉进去。季随云却摆摆手,他虽然收敛着情绪,但那些人精似的领导怎么能感受不到他的不悦。

“算了,也是我不对,本该就咱们两个随便逛一下而已。”季随云站起来,绕过桌子目不斜视地冲宋白走过去,他冲宋白轻轻笑了笑:“别那么紧张,我不会欺负你的。”

宋白莫名被安抚住了,明明是他带季随云参观,后来却被季随云在人堆里带走了。

校园的绿化做的很好,微凉的夜风吹过,浓浓的植物香钻进鼻子。季随云站在宋白身边,隔着应有的社交礼仪,宋白嗅到了季随云身上层次感很强的味道,是他不曾闻过的奇楠的味道,但很莫名,宋白隐隐有些很熟悉的感觉,像是闻过许多次。而熟悉下却没多少安心,让人生出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意和压迫感。

季随云和宋白在一起,全部的神经都紧绷着,这时很明显感觉到宋白微微慢了点脚步,不露声色的离自己远了点。

“下午陪他们说了会儿话,点心好吃,我叫你来是想给你尝尝。”季随云忽然出了声,宋白愣愣抬起头。

“别生我气好吗?不是故意出尔反尔在人前逗你的。”季随云站住了,他目光专注地投在宋白脸上,极度的克制和温柔。

宋白被这种眼神看得一股颤栗从尾椎直爬满后背,整个人发酥,他笨嘴拙舌地道:“没,没生气,我天生的对老师们有种敬畏紧张,是我小家子气不敢过去。”

季随云垂了垂眼睛:“那就好。”他说着笑了笑,可宋白总觉得他那笑有些苦涩,和些……隐晦的委屈:“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宋白脱口而出:“怎么会讨厌您!”

他说:“仰慕还来不及。”

季随云这才觉得身上渐渐恢复了温度,血管在皮肉下兴奋地笃笃搏动着,他的阿白不讨厌他,用那股纯到骨子里的眼神看他,亲口说仰慕。

两个人慢慢在校园里走,偶尔遇到几个人。

宋白放松了些,竟和季随云开着玩笑:“跟季先生一起走是件好有面子的事,好多人想看您又不好意思,看我倒是满眼羡慕嫉妒恨。”

季随云想,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只让你一个人看,我是你一个人的东西,任你心情好时擦拭爱护,随你心情不好时胡打海摔。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季随云轻声道:“我一样有许多做不到的事。”

“您才不普通。”宋白弯着眼睛笑:“就像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却整天时不时生出种自己是天选之人的臆想,觉得自己厉害的不得了。”

季随云宠溺的笑道:“你确实不普通。”如果有天道,宋白该是天道最爱的孩子,所以才会给季随云机会,让季随云疼他宠他,把所有欠下的东西还给他。

宋白只当季随云哄他。

“你有什么理想吗?”

宋白想了想:“我没出息,理想也贫瘠。只能想到有机会在国际上得个小奖就完满了,我会一直努力的。”

季随云沉默下来,心痛到喘不上气。他又想到了从前,自己用一个去韩国比赛的借口把宋白骗着关到房间里,那几天宋白眼睛都是灰的,成日成日的哭。季随云后来总想不明白那时自己怎么能有那样的狠心对宋白,他只记得那时候自己很讨厌看宋白哭,会恶声恶气地威胁宋白把眼泪憋回去,会生出更暴戾的憋闷折磨宋白,打他,酷刑般操他。可其实那时季随云不懂,他不是讨厌看宋白哭,只是舍不得他哭,偏偏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让他伤心。季随云失明后想到那段日子,只觉得宋白当时天崩地裂般的难过只是害怕屈辱,却不曾联系到里面还藏着一份宋白被弄脏的理想。

“……季,季先生?”

季随云猛然回神:“不好意思,我没事。”

宋白想说,你看起来很痛苦。却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问出这种比较越矩的话题。

季随云看着宋白澄澈直白的目光,想到的全是从前宋白悲切痛苦的样子。上天惩罚季随云把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季随云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他明明得到了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却每个夜晚都痛苦焦虑的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