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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大段大段的沉默,度过的每一分秒都仿佛有把锋利的刀在季随云身上剐过,连着骨肉滴着血,带来种触感冰冷的刺痛。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直到宋白说出这样一句,宛若在沸油中倒了碗冰水。季随云忽然抬起头,他眼中悲痛的红烧成火焰,偏执、暴戾、困兽般还掺着不易被察觉的穷途末路的绝望。

季随云猛地上前一把桎住宋白的肩膀,狠狠吻上宋白的唇,他动作急切粗鲁,锋利的犬牙甚至在宋白的嘴唇上刮出一道见血的小口。可奇怪的,宋白并没有多少恐惧,因为季随云哭了,凶戾是他,柔弱无助更是他,这样一个男人哭起来实在是太让人招架不住,季随云的眼泪顺着宋白的脸颊滑下来,和着嘴角腥锈的血腥味在宋白唇齿间乍开,刺激的大脑都晕眩。

宋白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气,他紧紧攥住季随云的衣领,领插片硌疼了宋白的掌心,手心上细微的疼痛一瞬间就让人清醒过来,宋白在季随云怀里用力挣扎,季随云仍是不肯放手,直到宋白甩出了一巴掌。

宋白可能只是无心,可确实是扇在了季随云脸上,“啪”一声脆响,用力大到自己手心都发热刺痛。

宋白把手藏在身后,避着季随云目光别过头。

季随云声音轻轻的响起来:“阿白,我对你怎么样,你都清楚的……”他话有哽咽,许是做不自然这类细数付出的事。

“我要是只想玩你,当时还在上海就大可以趁你防备弱下手……”季随云说:“我只小心翼翼抱过你吻过你,只陪你去过游乐园,只给你布菜,只一步步背过你……”

“我是从前玩过,可绝对没昏过头,我向来独断乖戾,可唯独看你的皱眉都胆战心惊……”

话是好听的,谁不想要偏爱,谁不想要例外,可季随云对宋白的好看起来确实缺少前提,没有预热,像忽然砸在眼前的一张馅饼。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宋白早就想问:“第一次见你就叫我提问,然后让我带你逛,请我吃晚饭吃夜宵,后来又从老师那接我一起玩。为什么?季随云,你不是会一见钟情二见失智的人吧?”

他又开始叫季随云的全名,一本正经、冷淡官方。宋白的问句季随云一句都答不上来,季随云该怎么说?他说自己是回来赎罪的?他说曾经把宋白伤害的有多体无完肤?

而在宋白看来,季随云连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都无法回应,宋白是真的心冷:“我不想再见到你。”

少年人的喜欢或许很强烈,可他们更理想,尤其对待初恋更是如此,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还没被蛇咬就开始怕井绳。也许他们后来也有过后悔和遗憾,但至少不是争吵发生的此刻。

季随云不愿意出去,他不敢不想走。

宋白不愿和他多说,沉默着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他懒得一件件穿衣,只穿好一条外裤就想往外走。

这可是零下十几度的沈阳。

“阿白,阿白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你别这样……”季随云撑不下了:“我走,我走。”

季随云一步步退着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他脱力地坐在门口,脸上全是疲倦和迷茫。

宋白呆呆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眼前忽然一黑,他猛地坐倒在地上,宋白轻轻摸了摸嘴唇上的伤口,心脏找存在感一样痉挛翻腾。他舍不得季随云,也可能是他舍不得自己做了这么久的梦忽然被惊醒而已。宋白至今还是不太能想象季随云的曾经是何等荒唐可笑,当季随云全盘承认时,宋白就仿佛灵魂出窍了。宋白只记得清楚季随云是怎么把他抱进房间暖暖和和搂怀里的,记不太清他是怎么被自己赶走的了。

房间内的小几上还散着没束好的玫瑰,一个描金的红包躺在桌面上晾了一夜的马克笔字迹。宋白晃晃悠悠走过去时,看到上面季随云力透纸背的漂亮字迹——祝我的小宝贝平安喜乐,要为季哥快快长大呀。

宋白深深的呼出几口气,他强忍着泪意摸了摸胸口。他骗不过自己,他还是喜欢季随云,哪怕季随云已经承认了宋白最厌恶的事情。宋白只是害怕,他怕万一哪天季随云没有耐心一直挂着温情面目,宋白到时会难过到死掉的,宋白怕自己恳求季随云,用最下贱的姿态挽留都得不到季随云回头看一眼,宋白更怕季随云喜欢的没有缘由,或许哪天他就再喜欢上一个单纯漂亮的男生,宋白不想看到季随云对别人再做那些让自己曾沦陷感动的事。

宋白不要了,哪怕难过死都不要了。世界上最单纯美好的事情注定是轮不到自己身上的。

宋白在房间里待了一上午。他把衣服重新一件件穿好,又在洗手间里洗干净脸,嘴唇上的伤口嘟嘟的肿着,他自己轻轻的用舌尖舔了舔,痛的人倒吸凉气。养几天估计就好了,只是不知道要对人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搪塞。